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何遇苦中作乐的想,他让那么多人在这里生不如死,如今终于轮到他了,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身体里的旧疾恐怕全会被牵引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昏迷,他看了一眼对面平台上安静放置着的银针,心中发寒。
他不能晕!
想要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就要让他的Jing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弦紧才易断,刑司的人绝不会给他丝毫休息的时间,一旦他昏迷,那寸长的银针就会刺进他头顶的大xue。
这才是最可怕的,银针入xue,会损坏神智,当初在他针下疯癫的人不在少数。
至多不过三天,他的意志就会崩溃,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清醒。
黑暗,孤独,虚弱。如同chao水在何遇的体内翻滚,剥夺他的生机与活力,将他一点一点推向无尽的深渊。
还有极致的干渴,在明日的曙光来临之前,不会有人给他哪怕一滴水……
何遇强迫自己睁着眼睛,试图在回忆中寻找慰藉。
止遇轩—————
行止赶走了屋里所有的人,连彦霖都不见。
临近傍晚,屋里光线有些暗,他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周身微微颤抖。
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无数的画面飞快地在里面闪动,忽而陌生,忽而又仿若似曾相识,朦朦胧胧的往他脑海深处挤,一旦行止试图去看清,所有的画面又都消失不见,潜意识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有梦里那些纷扰的画面,那些属于南山的记忆与感情,不停地在他体内冲击,已经让他快要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南山的。
何遇!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诅咒,让他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他说他要走……
走?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抛开惊怒,他的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在害怕,害怕何遇离开,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何遇走了……
天之涯不会再有这个人,他再也看不见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姿,再也不会有人深情地望着自己,再也不会有人无时无刻想着他,不会再有人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半夜失眠醒来,思念的人不在,无人关心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若是连这样一种思念都没有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繁华的世界?顶峰的权力?甚至于连他的身体?
这些都不是他的。
若连这丝牵挂都没有了,那他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牵连?就像漂浮无依的浮萍,会不会终有一天,烟消云散,什么也不剩下。
这种虚与无恐惧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在悬崖边看着何遇离开的绝望。
何遇……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
爱情的感觉,竟然会这么奇妙,我又该怎么办,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完完全全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呢?
他无助地望着四周的黑暗,终于摸索到了桌子上的酒坛,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最后的慰藉。
这是何遇的味道……
金乌西坠,华灯初上,清冷的月光自窗边照进屋子里,却照不进刑司最Yin暗的囚室,他们一个在情感里挣扎,一个在苦痛中煎熬,谁也不肯放过谁。
朝阳初升,华光万丈。
何遇已经在囚室待了七个时辰,膝盖早就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能靠双臂支撑全身的重量,左肩上的伤口叫嚣着疼的钻心,却没有任何能够借力的地方,喉间干渴,仿佛gui裂的大地,插着无数把利刃,划拉着喉咙的软rou。
这样细碎而又漫长的折磨,让何遇几欲发疯,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
晕过去……晕过去就好了……
不会痛,不会饿,不会渴……
何遇发狠一般咬破了嘴里的nenrou,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才终于唤回了一丝神智。
铁门忽然被打开,传来尖锐的响声,他的下巴被人粗暴的抬起,继而有微凉的ye体靠近他的嘴唇。
是水。他像久旱的鱼,迫不及待的张开嘴,想要更多,寥寥半杯水根本压不下他体内的干渴。积压了一整夜的躁动又开始翻滚起来,他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很快又被人死死按住,尖锐的匕首再一次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随着鲜血的一点点流失,胃也像是被搅在一起,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满满一碗。
明明四周火光四溅,何遇却只觉全身发冷。
一天了,从他入刑司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漫长的黑夜里,他始终目光灼灼的看着封闭的铁门,从期冀忐忑到害怕绝望,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他没有等到那个曾经惊慌地闯入刑司,无措地唤着他的名字,向他认错的人,那个说好了要一辈子保护他的人。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可他就像个傻瓜,一个被宠坏的傻瓜,理性的认知永远比不上感性的依赖。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周而复始,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