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寒露在府中住下,每日里送进住秋阁里的点心攒盒,也就变成了一式两份。
显而易见,多出来的那一份,是特特送给寒露的。
镜郎原是知道这送点心是林纾手笔,一时气得发闷,却又没能对着寒露发脾气:林纾给谁送点心,又关他什么事?谁能对着个姿态柔顺的绝世美人无事发火呢?
也就只好趁着每日寒露去广平长公主身前“学规矩”的空挡,折腾老实人便罢。
“王默,你来说,寒露好看还是我好看?”
王默自然是不会有第二个回答:“当然是公子好看。”顿了顿,又迟疑道,“……他与公子,生得有些像。”
镜郎瞪圆了眼睛,拉着王默一迭声地问个不休:“哪里像了?我们除了都白点儿,下巴尖点儿,哪里还像了?……你躲什么,你倒是说啊!喂,大狗……”
还是青竹看不下去了:“公子,你倒是给王默说话的机会啊。”
“笑起来,笑起来的样子……”王默笨嘴拙舌的,也说不清楚,只能在自己脸上比划,青竹恍然道:“笑起来乖乖的,却有些狡猾的……哎!就是,看起来很聪明,公子,我在夸你!……别拧了,青了青了……”
时入九月,天气转凉,秋老虎的威势不再,长公主府中,自然也有一番应对时气变更的功夫要做,从姜令望起,广平长公主,客居的两位半客半主,到底下的所有服侍人等,都脱下夏日的罗衫、葛衣,换上绸缎、松江布,屋中洒扫,更换陈设布置,连同帐幔,床褥,以及熏香,都一并有了秋日气息。
广平自病后就怕冷,又因为皮肤溃败,身上气味不好,屋中除了香花点缀之外,早早就放了炭盆,也是大量使用香料,就连镜郎也难免感到气闷,难为寒露这么灵敏的鼻子,日日待在房中。
待到九月初五这日,姜夫人来报过重阳节出行一应琐事,问定了广平、新安连同镜郎都一并出游登高,姜夫人说着“难得殿下有兴致外出”,又笑意盈盈介绍了捺山风景,说了一应周到安排:“去过天池祈福……再到山脚的庆慧寺坐一坐,他们斋饭做得好,萝卜汤,莲藕饼,板栗粥,都极有滋味,饭后再来一盏桂花秋梨汤,赏一赏秋景——他们那儿的菊花栽种的繁茂,在整个江南都很有名气呢。”
新安原本摆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听到此处才同她搭了句话:“夫人常去庆慧寺呢?”
“庆慧寺供奉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如来佛与日光、月光两位菩萨。”姜夫人面具似的笑容这才有了一点真诚意味,想来是当真虔诚笃信,“药师琉璃光如来。能除生死之病,故名药师;能照三有之暗,故云琉璃光……寺中大师,除了解签之外,也都Jing通药理,常常施药,寺中也足种了几顷的药材。”
镜郎心中一动,笑着和她搭了话:“听起来,像是本地古刹呢,我之前仿佛听什么人说过,春天里的桃花也十分绚烂……”
“哪儿呢,春天里,是杏花与梨花最为出名,暗合的是‘杏林圣手’;夏日里,竹林繁茂,山泉淙淙,最是消暑的好去处;冬天里则又能赏梅花,墨梅与绿梅两品,寺中人亲自培育,如雪中仙娥,香气清远……”
做着下毒杀人的Yin谋,却又真的以为佛祖菩萨有灵,会保佑自己的孩子……真是有意思。
庆慧寺本就是香火鼎盛的本地古寺,就在三五天前,忽然打北边来了一位得道的高僧,善讲一本清心宁神的《法华经》,本来是北地医药世家的嫡传,十九岁那年,承蒙药师如来佛点化,遁入空门,Jing通岐黄之术,尤其擅长调理娘胎里带来的沉疴旧病。庆慧寺往年都在重阳节这一日大开寺门,广施药材,这位大师也将位列其中,为人看诊。
姜夫人本来就是庆慧寺的虔诚信徒,乍一听得此事,哪儿能不心花怒放,原本去与不去尚在两可之间,但为了姜烈云的心疾,就成了非去不可了。
就算以姜令望的权势地位,姜烈云去看病,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总不能把本地百姓一律赶走了吧?若是觉得寺庙灵验,兴许姜夫人就会领着他,多留三五日……也就给足了时间,再做其他种种布置。
林纾做事,果然妥帖仔细。
姜夫人笑容满面地离去,那边寒露从帘后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摆放着一个盒子,上头笼着灰黑色的纱,看不清是什么。看上去,他也没有想揭开给众人看一看的想法,只是朝着广平与新安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到了今日,奴才查出了六种毒药,彼此交互影响,正可与殿下受病痛一一对应。其余的,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后续手段。”
说着也不管广平悚然变色,平铺直叙道:“殿下皮肤红肿溃烂,久成痈疮,是衣物被褥上有虫蛇之毒;盗汗,手脚抽搐无力,夜不能寐,忧思辗转,是他们在您的香料里动了手脚;胃疼不适,常常反胃呕吐,那是饮食汤药里有不妥;到了秋冬时节里胸闷气促,心悸烦躁,咳喘难安,就是炭火里多添了东西。”
说到此处,广平已是满脸是泪,哭得没有声息,浑身抖如筛糠。新安死死咬着牙关,将广平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