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引静居回住秋阁的路上,镜郎又遇上了姜夫人与姜烈云。
母子俩带了两个侍女,出行的衣裳未换下,对着假山上一株正由青色转为橙红的枫树议论着什么,姜夫人手上还拈着一枚青红色的枫叶。
这小路是镜郎回去的必经之路,没有半点避让机会,镜郎这边眉头才皱,就见姜烈云笑盈盈的,直直地迎了上来。
“表弟——许久不见,我可实在记挂你,记挂的心都疼了。”八月末的天,就连镜郎也换穿了绸衫,姜烈云却仍是一身淡红罗袍,衣袍上绣着应季的菊花,尽管时辰已过了午后,园中凉风习习,他捏着柄泥金扇扇着风,身周是萦绕的浓郁香粉气味,脸上浮着一股异样的chao红。
就好似之前哭闹告状的人是镜郎似的,他一副谦和大度又委屈的姿态,亲热地要拉镜郎的手:“我病了这么久,也没见表弟来看我,我这身子好些了,也不敢去寻你,只怕表弟还恼着我呢。”
镜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真是恨不得把他推到旁边的荷花池子里去,却又知道,如此这般,不过是正中他们下怀,只得在心中颠来倒去,胡乱念了几句佛,这才换出一张笑脸来:“我是个粗人,就怕去见了表哥,又令表哥犯了难受,反而病势沉重起来——表哥可是姨夫的心头rou,那我真是罪该万死了。”说着就岔开话题,“不几日,我就预备搬出去,八姨母给我寻了处宅子,景致不如个园,倒也清净,等表哥大安了,就去我那儿吃一席?”
姜夫人眉间微蹙,轻柔地开了口:“是我招待不周了,怎么阿纪就要搬出去?——恐怕弟弟要怪我呢。也没听广平殿下提起?”
对着她这样一副装模作样的主人家做派,镜郎真是打心眼里觉得腻味透了,也只能学着姜夫人挤出一脸的假笑:“姜夫人替八姨母管家,已经足够劳碌了,怎么好意思又拿我的事情去烦扰?正巧九姨母对扬州也不陌生,身边几个管事闲着也是闲着,寻个宅子,又是多大点事儿?”
姜夫人仍是一副为他人着想的和善面孔,还要挽留:“可你才多大年纪,一人孤身在外,如何使得,那不是我们做长辈的失职么?阿纪可是为了烈云这孩子?你们小孩儿家的口角,算不得什么……我便让云哥儿给你赔罪。”
镜郎无端背了口大黑锅,额上青筋跳了一跳,简直要为母子俩颠倒黑白的功夫大声叫好,姜烈云听得母亲这话,却是撒娇放赖地含糊过去,几人又虚与委蛇地客套一番,姜夫人托辞要为广平长公主送平安符,领着侍女先走了。
姜烈云见母亲走了,大大松了一口气,捏着镜郎的手不放,目光落在寒露身上,眼睛便是一亮:“哎哟,你身边这……何处寻来的美人?”
“我娘给我寻来的使唤人。”镜郎眼睛眨都不眨,就寻出了个合适的借口,“虽然是我身边的人,但到底要进园子里,自然要先得了姨母的同意,认一认面孔,日后也好行走。”
姜烈云微微一愣,旋即唇边勾起个暧昧笑容:“这般容色……就连扬州瘦马里难寻来。”
说着又看了一眼镜郎,忽然往前一凑,几乎是贴着镜郎的脸颊,shi热吐息犹如蛇信一般,直往他肌骨里钻去:“传闻建昌长公主享天下奉养,公主府里都是上奉的举世奇珍,果然名不虚传……也是,不是这样容貌,如何能配得上阿纪呢?”
他这话说得没遮没拦,轻佻非常,寒露却恍若未闻一般,只是笑着勾了他一眼,就柔顺地低下头去,现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项:“少爷谬赞了,寒露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公子光辉相较。”
“怎么会?”姜烈云笑盈盈地,盯着他领口处的苍白肌肤不放,声音放得轻柔,“若是阿纪看不上你,不如就到我身边来,也是个出路……我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哎,哎,表哥,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镜郎果断上前一步,挡在姜烈云眼前,勾着寒露纤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两指一勾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摩挲着寒露光洁的脸侧。寒露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笑得楚楚可怜,小声唤了一句“……公子”,轻轻搡了镜郎一把。镜郎笑着把他又揽住了,又特意瞪了姜烈云一眼,别有深意道:“寒露今日才来,奔波辛苦,见过了人,行过了礼,我这就带他回去休息了。”
姜烈云颇为不舍,不知脑子里在转什么龌龊念头,目光如有实质,在寒露唇上流连不去,又转过头来,盯了镜郎片刻,这才意味深长地叹一口气,又望了眼几步之外杵着的青竹:“是该好好休息,表弟,可要注意身子……还要雨露均沾啊。”
这才捏着扇子,撩拨着手边能够着的花叶,一步三摇地转身走了。
等着他那讨人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扶疏花木之中,做戏要做全,镜郎干脆搂着寒露不放,两人你侬我侬,看了会儿桂花,又赏了会儿莲蓬,直到进了房门,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忽而心有灵犀般,同时噗嗤一笑。
镜郎松开了手,为之前的做戏笑出了眼泪:“你可别一不小心就把他毒死了啊。”
寒露笑弯了眼睛,温柔道:“怎么会呢?这位少爷的身子骨,不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