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福脚不沾地的忙前忙后,叫人搬来冰盆,远远近近的扇风,又怕热到又怕凉到,急得一脑门子汗,听得此言,忙趁机说:“可不是,小主如今是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分量,明儿咱可不能再出来折腾了。”
一面说一面递了茶过来。
明微胃里翻腾的厉害,往常用茶水压一压便可缓些,此番朝云捧茶给她,闻到茶叶的香气,反呕得更加厉害了。
朝云忙把茶放下来照看,帮她拍背拍了好一会子才缓住。
明微呕得眼圈儿发红,掖着帕子拭泪,好容易缓下来,只支首倚在大迎枕上阖目,眼皮也不抬一下了。
“小主怎么样?”陆满福打扇都慢了下来,悬着一颗心问询,“要不,奴才叫人回去传胡大夫过来看看。”
“无事。”明微捏了捏眉心抬眼,音调却虚软而疲惫,顿一顿道,“你去瞧瞧,此地可有借宿之处,今日便不下山了。”
书院本有置客房给往来的游学的学子或是讲学的先生,如今并未正式开院,空置房间更多。陆满福极快的便寻了三间僻静的房舍与她歇息,因不放心,到底使人去抬了胡永年过来。
孕中害喜,这位妇科圣手也别无他法,唯有一起陪着干熬。
明微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膳桌都没挨,只在勉强用了半碗米粥。酸的甜的,未近身前便通通摆手,只将容钰闹得惆怅不已:“还没长大呢,怎么就这么折腾人?等以后我可怎么带它……”
一言倒将明微说得忍俊不禁,又是身上不痛快要蹙眉,又是叫他引得发笑,将要伸手去点他脑门,门上就有人报:“小金子求见。”
薛氏案子月余未有定论,小金子是日常打发去探听薛家消息的,明微听及,身上不郁以忘了大半,只吩咐大半。
那小金子也伶俐,扎地打个千儿,便利利落落的说道:“方衙门里贴出了告示,薛家一案,要在三日后公审过堂……”
第74章 盖棺定论
薛氏案公审过堂的日子, 正定在六月二十一暑气最盛的一天。
明微自没有机会亲临,单呆在别院中,听消息听了整整一日。薛连薛通于低价卖桑高价上报一事供认不讳,而对于豫亲王查出的其他事宜, 却通通指认其三弟薛选,薛选于此供认不讳。
可事情的转机就在,薛选此前出逃在外的小女儿忽然带着其求学在外的幺子出现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高声言薛选有冤。二人被制, 而死气沉沉的薛选却一瞬惊起, 当堂翻案,摆出诸多证据证明自己是因小儿被控, 方受制于薛通兄弟二人替他们担醉。
满庭皆为之震惊, 豫亲王更是拍案大怒,自言必将上报朝廷, 从重处置薛氏案犯,以儆效尤。
明微听罢锁眉许久,忽抬眸道:“备车, 我要去薛宅。”
薛氏宅邸甚大,昔日算是姑苏城气派的独一份儿,如今却尽是门楣冷落之感。外头重重重兵把手, 内眷则尽数圈禁于西南角一个小院子里, 一把脱了漆的铜锁牢牢锁住了院门。
而薛通兄弟诬陷薛选罪加一等的消息却是锁不住的, 看守士兵的闲聊议论中, 早已将诸多亲眷本已惶惶的心态, 闹得更加无处安放。
有叹息者,有啜泣者,有很到深处哭骂者……薛宜木登登的挨在墙上发呆,听到有人唤,恍惚以为是错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慢腾腾起身走了出去。
她以为来的是小金子、是朝云、是陆满福,抑或是明微本人甚至于长公主,总不可能是那个几乎已经消失在了记忆深处的人。
藏在衣袖里的手在轻轻发抖,她狠狠攥住,默不言声的看着他,目光灼灼,几乎将人洞穿一个窟窿。
陈正弘倒是退却了,双手搓在一起,嘴唇轻轻蠕动,沉默了有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咋然见好像与那一日她在他面前泪流不止,而他垂眼束手的情形重合。
薛宜慢慢收敛了一身的气焰,垂眸转了身,“是非之地,陈大人不该来,请回吧。”
她抬脚往外头走,陈正弘在后头叫她名字,而那个袅袅娜娜的影子,一瞬却消失在了竹帘子后头。
“我来时正遇见……”明微在外头等她,望着她眼中似有歉然,薛宜两三步走过去伏在了她肩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待哭过了,方抹了眼泪道:“你我相知一场,明微,我只求你两桩事。”
“其一,不要管我,倘我独善其身,必自责终身;其二,倘我爹爹……”她吸了口气,方才诉说下去,“倘我爹爹罪无可赦,请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明微一时泪意涌动,也只得含泪点头。
六月二十五日,圣驾过姑苏,以薛氏事,驻跸一晚,其后裁定,薛通自任苏州织造以来,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赎罪并重,斩立决;薛连助纣为虐,罪无可恕,同罪并罚;查明其庶弟薛选,与此案毫无牵连,洁身自好而经商有道,判其无罪释放,领姑苏织造事。薛母教子无方,然念其年事已高,仅褫夺其二品诰命,由薛选奉养。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