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声音清朗,后头就逐渐没了声儿,陆满福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正要吩咐声儿回去歇着,却见皇帝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主子爷?”他一个灵醒没了困意,忙上前来伺候,“您是还没睡?”
皇帝脸色有些发青,不耐烦的“嗯”了一声,便道:“把榻上收拾了。”
“榻?”陆满福脑筋一轴没反应过来,溜眼一扫,见这位主子爷皱着眉头扯领子,立时便福至心灵,忙不迭的应了,一面又试探着道:“爷是热了?奴才唤个丫头来打扇?”
第75章 何生嫌隙
皇帝焉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立时重重一甩袖子, 大骂混账。
陆满福吓得一抖, 忙得觍颜赔笑, 老老实实伺候他睡下了。
皇帝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早早的便起身了,陆满福来伺候他,心里只在暗暗嘀咕,那位主儿身子不便, 叫个把丫头伺候着又如何,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你不必跟着了, 留在此伺候。”皇帝整理着袖口扭头扫了他一眼,由得奴才们将衣裳抚平,一面提步走开一面道:“她昨儿惦记了薛氏一晚上, 你一会子传人过来陪着……”
传薛氏陪着, 也就是把李小主的心事了结了, 话点到即止,陆满福一叠声应着,打帘子送他出门,一眼望见不远处袖手而立的薛宜,立时惊得骇掉了下巴。
甲板上风有些大,吹得细纱裙角飘飘飞舞,薛宜身着青裙在晨曦中亭亭而立, 趁着朦胧的月与模糊的星子, 好似将将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
只是这仙子不甚淡然。她遥遥的跪地叩首, 用有些颤抖的腔调道:“民女叩请吾皇万安。”
皇帝脚步仅是一顿,便如常的走了过去,经她身边时,不过随眸一扫,意料之外的,却是停了,道:“你一早等在此处,是有何事?”
薛宜攥了攥微微发抖的指尖,叩头道:“承蒙万岁恩赦,民女得以免去流放之刑,特在此地相候,叩谢吾皇隆恩。”
“你好好陪着李小主便是了。”皇帝唔了声,在她身上漫然一扫,提步去了。
陆满福立在门前,只等薛宜起身进来,方一抿嘴唇,掩帘进了门。
一盏茶未饮完之际,朝云便自内室出来,言小主有请薛姑娘,薛宜搁杯起身。
绕过落地彩雕屏风,入眼即是金丝楠木的梳妆台,其上整齐的陈列着红彩描金黑漆象牙妆奁、掐丝珐琅的胭脂水粉盒、绘百鸟花草琥珀灯等Jing致小物;转脚过去,正对面是挂着海棠红绣芙蓉软罗纱帐的拔步床,右手边则有雕花木施、脸盆架等物。虽临时置办的起卧之处,布置的也无一处不细致、无一处不华美。
然布置之人用心,享用之人眼中却无物。
明微披发坐在镜子前头,拿了玳瑁梳敛着眼皮梳理发梢,听见朝云通报薛姑娘到,也只是从镜子里扫来一眼,吩咐她下去。
薛宜回眸看她,转头一瞬,正望见半掩的茜纱窗外,两岸晓堤翠色,与一览无余的甲板风光。
她一时虚汗满身,袖中双手轻轻绞紧。
明微握着头发专心梳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那枚斑驳润泽的玳瑁梳,伸手开了桌上的描金漆盒。
拉开最底层的小屉翻找,最后取了半枚的印鉴出来,轻抚了抚,方回眸望她:“当年我父亲入狱之前,曾暗中转出了我母亲名下的几处资产,这是宏昌票号里头一笔活帐,凭此物可取。我父亲同我说,我母亲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想来我是用不到了,就把她给你。”
她拉了她的手放在她掌心,“倘有需要打点处自用,倘没用的,多就建些房舍、少就设些粥棚,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吧。”
“明微——”薛宜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的看她。
明微目色却是平淡的,按了按她的手,回身收拾被翻得有些凌乱的妆台,听她说得一句“你是要我走?”,便一顿停了手,随即一笑:“这么个笼子,你想进来么?”
空气一时如凝结了一般难以流动,薛宜喉间哽了哽,一下上前拽住了她的袖子,泣不成声:“央央……你帮帮我,我是没法子了……”
明微哼笑,手上却用力一攥,便将那妆奁一下掼倒了地上。
玛瑙玉石,耳坠首饰,琳琳琅琅,洒了一地也碎了一地。她死死咬着唇背过了身,愤然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指着门连手指都在颤抖,话出口更是抖的不像话:“我不认识你,你滚……”
薛宜别过头去抹眼泪,闭了眼道:“我不想……只我一家兴衰,如今只有我一人了……央央,我求求你,我身上是背着薛氏十几口人……”
“你一家十几口……”明微长长吸气,却犹觉胸腔中如同塞了一块棉花,透不过气来。她以袖掩面,似泣似笑,再说不出来话,慢慢的扶着桌沿滑了下去。
李小主见红,消息呈到御前,皇帝几乎没听完就撩袍起了身,一路脚不沾地的赶去了长公主船上。
其后,传来消息,长公主凤体不郁,在最近的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