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夏拿着哥哥留下的钱,去超市把需要的生活用品都买全了。他特意买了吐司面包、芝士片和方块火腿,金枪鱼酱。回来后,用这些食材做了三明治,锡纸包好,放进宜家的分装袋里,收进冰箱保存。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最高温29度,最低温23度,天气晴朗。
南湖公园离杨子夏他们家大约有四公里,骑车过去的话,也要半小时多。
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和杨旗去公园里散步。那里有条临湖修建的木栈道,半小时多才能全部走完。晚上的时候步道两旁会亮起橘色的路灯,映在水面上,十分好看。公园里还有一处小山,爬到顶部的凉亭,可以纵览南湖的全貌。
相簿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一家在南湖边上拍的。那时候母亲还留着长发,穿凉裙,身材如同少女一般纤细。三岁的杨子夏和七岁的杨旗站在他们脚边。杨子夏因为刚被哥哥抢了棉花糖,嘟着嘴闷闷不乐;杨旗则对镜头笑得灿烂。那是杨子夏关于南湖最好的回忆。几年后,父母就离婚了。但他每年夏天仍会去南湖转转,仿佛还能在那里捡到一点遗留下来的东西。
第二天,杨子夏起了个大早。他穿上那件自己最喜欢的,印有Young Bastard图案的白T恤;下/身是轻便透气的卡其布短裤,它口袋足够大,装得下手机和MP3;飞行包则被三明治和水瓶塞得鼓鼓的。
临走之前,他给雷铭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出门了。
单元楼下的小孩滑着滑板车从他面前经过,嘻嘻哈哈地对他做鬼脸。杨子夏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向南湖公园的方向骑去。
耳机里放着Avicii的歌,杨子夏感觉自己像要原地起飞。他站了起来,双脚将踏板踩得飞快,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发丝也被风吹得向后摇摆。
在盛夏的炎热中,迎面吹来的风令人惬意。
杨子夏的第十七个夏天,一切跟以往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大厦没有崩塌,音乐还在继续,自行车的辐条还在转动,风还在吹拂,知了还在叫,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感到自己在驶向云霄,离地面越来越远,似乎永远不必担心坠落。
这是他熟悉的地方,带有他熟悉的味道。他记得每一条街道的走向,街边的小店招牌,以及每一个红绿灯的时长。他很少想过离开,但他知道高考之后就得和这一切说再见。离开朋友和家,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那让他感到陌生,仿佛等在那里的是另一个自己。他不想要那个未来到来。
杨子夏望着对面的红绿灯。等待的行人间,有一对夫妻牵着他们孩子的手。那小女孩戴顶草帽,背着紫色的仙女翅膀。她的脸庞胖乎乎的,眼睛像鹿一样,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站在那里,周围的世界对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绿灯亮了,杨子夏踩下踏板,向对面驶去,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到南湖公园时,雷铭已经站在那里了。
雷铭正在低头玩手机。他戴了顶黑色渔夫帽,挡住了上半张脸,鹅黄色的T恤上干干净净的,连品牌LOGO都没有。杨子夏推车走近他,雷铭听到辐条的声音抬起头来,原本漠然的眼神里忽然有了光。
“你来得这么早?现在还没到十点呢。”杨子夏说。
雷铭看了下手机。“还好,就差几分钟。你直接骑车过来的?”
“对。”杨子夏用手背擦掉额头的汗水。刚那一路骑来,他出了不少汗。
雷铭递给他一包纸,杨子夏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谢了。”杨子夏接过,抽出一张纸去擦脖颈后的汗。他没带纸的习惯,那好像是女生才会做的事情。
他把那包纸还给雷铭,雷铭说:“你拿着吧,我还有。”
杨子夏只好把纸巾装到自己的飞行包里。他看了看雷铭的斜挎包,说:“你带吃的了吧?”
“带了点面包。”
“这景区里的东西可贵了,都是坑游客的,我每次来都自己带吃的。”杨子夏说。
“你经常来?”
“嗯,这边离我家也不远。你等下,我去存个车子。”
雷铭站在原地等杨子夏。他双手插进裤兜,望向公园里头。
十一长假的缘故,公园里的游人比往日要多。一家三口出游的人们,年轻的大学生们,还有成双结对的情侣们。他们在荷花池旁嬉笑着自拍。凉亭下坐着扇扇子的老人们,路边是卖冷饮的小贩。雷铭的眼睛藏在遮阳帽的影子下,打量着这一切。
“给!”
杨子夏回来了,带着根北冰洋双棒冰棍。他把冰棍撅成两瓣,分给雷铭一半。
雷铭盯着那坨圆柱状的雪糕。
“嗯?你不吃吗?”杨子夏问。
雷铭接过它,拿在手里。
杨子夏嗦了一口雪糕,嘴巴圈成了“O”字型,发出很响的口水声。雷铭看了他一眼,杨子夏浑然不觉,只是望着一旁的路牌。
“你想先去哪儿?植物园还是爬山?”杨子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