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夏都准备好要回答“为什么”的问题了,但雷铭没问那个,反而问:“你怎么今天背琴来学校练?上次见你也是。背来背去的不麻烦吗?”
“是因为那个……文艺汇演,你知道吧?”
雷铭想了想。“好像听同学说起过。”
“‘好像’?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我们篮球队的,没时间参加那种活动。”
“也是,你们事情多,本来就没什么时间,”杨子夏望着窗外,“我是在和朋友排曲子,到时候会表演。”
“就你们两个?”
“还有个鼓手。呃……不过主唱还没找到人。”
雷铭说:“你们演什么曲子?”
“英文歌。”
“……你这不等于没说。”
“你听说过红辣椒吗?”
“红辣椒?吃的那种?”
“不是,”这回轮到杨子夏无可奈何了,“Red Hot Chili Peppers,一个老乐队,美国的,我们要翻弹他们的曲子。”
“为什么选这个?”
“你听了就知道,没人听了不喜欢。而且现在是夏天,这曲子就适合夏天听。”
他们身旁两个乘客起身准备下车,让出两个空座。雷铭坐进里面,杨子夏坐在外头,把琴盒靠过道放下。
杨子夏在裤兜里翻找着。“算了,我直接拿MP3给你听吧。”
“嗯。”
杨子夏开了机,连上耳机线,把两只耳机头都给了雷铭。雷铭戴上耳机,看杨子夏Cao作MP3。它的屏幕上布满了划痕,机身的漆也掉了一半。
“有了。”杨子夏说,把耳机音量调大。
雷铭听见耳机中传来一串吉他solo,接着是干净而富有律动性的旋律。一段听不清歌词的男声在独自yin唱,十分平静。但随着曲子的深入,乐器的层次感逐渐丰富起来,和声也越来越长。在主唱的一声“oh"后,曲子又回归了主旋律。直到最后,在反复被推向高/chao后,曲子在电吉他的效果器尾音中结束了。
雷铭取下耳机,还给杨子夏。
“怎么样?”杨子夏看着他。
“嗯,适合夏天听。”雷铭说。
“他们还有好多好歌呢,我回头发给你,是那种听了能让人心情变好的歌,而且他们的贝斯手也很厉害。他们的曲子之所以那么有律动性一半都归功于贝斯。我另一个喜欢的贝斯手是铁娘子乐队的史提夫·哈里斯,他们专辑里的很多曲子都是他创作的。”
“你很喜欢这些。”
“是啊,我还上小学的时候我哥就给我听摇滚了。你看这个MP3就是他留给我的,”杨子夏晃了晃手中的纽曼,“虽说有点老了,但还是很好用。我去哪儿都带着它,就跟护身符一样。”
杨子夏没意识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雷铭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啊,我下站就到了,”杨子夏从座位上起身,把琴盒背好,“拜拜。”
“拜。”雷铭说。
杨子夏抓住扶手,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去。雷铭留意到他的琴盒上贴满了乐队的贴纸,边缘也磨损了。
公交停了下来。下车前,杨子夏往后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雷铭也在看他。
杨子夏对雷铭挥了挥手,跳下公交车,车门在他身后关闭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街灯下的公交车远去。
第16章
九月就要结束,十一有五天的长假等待杨子夏去挥霍。杨旗跟朋友买了火车票去附近的古镇玩,原本叫杨子夏一起去,但杨子夏不认识他那几个朋友,不愿凑热闹,就拒绝了。
十一的第一天,他在家里睡到十二点才起床。杨旗吩咐给他任务,让他把家里的床单被套窗帘都洗一遍。杨子夏把手机连到蓝牙耳机上,开着外放听歌,一边做家务。那台上了年纪的洗衣机吭哧吭哧地转动起来,搅动着几个月没洗的床单。
他站在椅子上,卸下客厅阳台的窗帘,一阵灰尘掉下来,扰得他打了个喷嚏。他跳下椅子,抱起地上堆着的窗帘,往卫生间去。
刚那一上一下让他有点头晕,他往嘴里塞了块糖,以抵消低血糖的影响。
如果不是房子太大,杨子夏应该会喜欢做家务的感觉。他想过,如果以后他一个人生活,就租一间不到四十平米的一居室,墙上贴着乐队海报,靠墙放着摆满CD的置物架。周末时,他不到半小时就能做完家务,盘腿坐在地毯上练琴,累了就出去骑车闲逛,直到太阳落山后再回去。屋子里不会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他的一点衣物、电脑和乐器。如果住够了,就去某个国家旅行一段时间,吃点当地的食物,学几句外语,等受不了的时候,就买张机票回国。
但他不知道,如果要过那种生活,得付出什么。那更像是一个乌托邦,让他短暂地逃离。实际上,它可能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只是他没有身处其中,所以意识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