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露华园那一出过于高调,骆清几人兜了几个弯还辗转了两家客栈才回到宅邸,她可不想那么早被有心人挖出身份。
慕五,那人如何了?
禀少爷,陆迁这几日除了巡视徐家在京城的各大产业,并无其他动静。
很好,继续盯着别太明显。
少爷放心。
去罢,顺带叫他到我书房来。
陆迁到的时候仍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浑身散发的气质倒似个世家公子。
他垂手侍立,视线只停留在骆清鼻尖,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徐家在京城可有糖霜的买卖?
城隍庙附近的确有家徐记糖坊。
一年大致有多少货?
糖霜只有五十来斤,旁的糖去岁约摸三千七百二十斤。
我若用钱,账上有多少银钱可供支配?
除了五万两的周转费用,其余的十二万八千两均可动用。
骆清坐在紫檀木的书案前,左肘撑着桌面,手指摩挲着下巴直直盯着他瞧。有点意思,随便问个数据都能记这么清楚,与她方才翻的记录分毫无差。
这种不容忽视的探寻目光换做别人难免会有些不自在,但陆迁却恍若未觉,依旧挺拔地站着,如老僧入定一般岿然不动。
这几日你派人买五千斤黑沙糖回来,最好分散出京城买。
是,小人即刻去办。
不必自称小人了,听着头晕,我这里没恁多规矩。
我明白了。
等人离开,骆清便又窝进西跨院捣腾她自制的玻璃器皿。
月朝目前已出现了较为透明的玻璃,却是从西洋带回来的稀罕物。自产的则是彩色的琉璃,又称药玉,多为装饰品。
最初规定三品方可用玉,四品及以下官只能戴药玉,庶民则不许佩玉。不过现下已有奢靡逾制之风,但凡有些家底谁没点违规之举。
前世骆清一直到博士都专攻机械自动化,这个学科本身较为杂糅,工程图学、力学、材料学、电工电子学等都是必修科目。
虽说她是理工大佬,但上手制造玻璃对她而言还真有点费劲,当然这主要是原材料纯度和炉温的问题。
古代若用木炭作为燃料,搭配简易的手动拉风箱,炉温约摸能达到一千三百摄氏度,却只是玻璃制造的最低温度。
经过六天的反复实验,在玻璃ye的澄清阶段连连受挫,中途还小炸了几次熔炉,险些溅伤自己的情况下,她才勉勉强强地吹制出了无色玻璃。
因着这些石英砂含有少量铁元素,玻璃还泛着些微绿光。好在不太影响酒Jing蒸馏。
前两日她又在城外的天然温泉池底寻摸到了一些沸石,有利于蒸馏。经多次提纯对比,终于成功地制出了第一瓶约百分之七十的高浓度酒Jing,当然也是这个世界的第一瓶消炎酒Jing。
但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骆清决定高薪聘请这时代的专业工匠,好好打造一番自己的工业班底。
少爷您没事吧?
在西垮院外候命的慕原,看到的便是她顶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捧着个透明瓶子的狼狈模样,唯独那双眼眸似糅进星辰般璀璨。
立于廊下的陆迁也将这幕尽收眼底,一股浓烈的酒气随风而来,不免令眼前之人增添几分醉玉颓山之美。
他褪去眼底的凌厉,近前行礼:五千斤黑沙糖已入东城仓库,不知少爷何时要用?
骆清闻之错愕,两个时辰就买好了?
徐家各分铺有专门的信鸽,京城原就有两千多斤存货,周边几处收到信后快马加鞭,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骆清暗自咂舌,徐家的势力原比她想象中雄厚。
辛苦了,我明日再用。你拾掇一下,同我去趟松鹤楼。
这人如此给力,身契尚在自己手中,她也不该太厚此薄彼,可以试着接触看看,将来没准能成为自己事业上的一大帮手。
谢少爷恩典。
松鹤楼地处国子监附近的咸货街,骆清到的时候楼下厅堂已是高朋满座。众人见她现身,纷纷行礼相迎。
顾尔行乐陶陶地凑过来,仍是万事不愁的笑脸,不知仁兄尊名?似是不曾见过。
陆迁不卑不亢,朝他拱手:鄙人陆迁,乃骆大人的随从。
失敬失敬,骆兄好福气,随从都这般天人之姿。
哈,这可不是寻常随从。今日怎的不见付兄?他好歹是三元社的半个领头人,且素来善于表现,没道理不出席。
顾尔行眼神古怪,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听闻其父勾结光禄寺少卿谭文,贪墨朝廷贡品,已被刑部收监,付兄应是四处打点去了。
骆清脑中灵光一闪,他父亲莫非是露华园的付员外?
正是此人。
骆清嘴角抽了抽,几个时辰前尚且鲜花着锦的园主转瞬间下狱,真是世事难料。
此时,松鹤楼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