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模模糊糊睡醒,隔壁座椅上的中年女人正在吹头发,柳昭盯着她形状标准的泡面长发放了一会儿空,抬手看表,吓得从皮椅上跳起。
理发老师用尽全力收回将要错位下去的一剪刀,面色惶恐:“怎么了皇妃?”
三小时前柳昭满面春风地走进这间小店,橱窗上贴着几排红字,言简意骇地介绍理发项目,玻璃门左批“物美价廉”,右竖“欢迎光临”。今天天气不好,店里开着两三组白织灯,皮椅和黑白交替的地板砖都被照得陈旧老土,好在老板特许可以开暖气,有个穿马甲老人坐在门口剜须,估计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了,师傅不停给他擦口水;另有两位妇女各顶一个烫头仪大声聊天,现在玻璃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左边那位穿无袖碎花雪纺上衣,搭配白色紧身七分裤平底排球鞋的女人——没人敢想她怎么在冬天里出门的,尽管衣架上挂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皮草——她闺女的伊美语补习班老师上周不该吃猪rou韭菜馅饺子,因为她老公和她吻别时心生厌烦,昨天下午被逮到在和小三逛商场。
老板听见感应门铃吱吱呀呀响,从一本八卦杂志后面扬起脸,而后立刻把眼睛埋进书里,再蓦地昂头。
柳昭笑眯眯跟她打招呼,美女,剪个头,可以赊账么?或者贵店有许家的账本么,劳烦您记二皇子账上。
包括隔壁内衣店店主及其从三个街区外匆匆赶来的另一家内衣店店员等等,在场的所有人都与柳昭热情合影,人手一张,脸颊还涂满泡沫的大爷也踉踉跄跄下了躺椅,柳昭半蹲着和他一起对老年机摄像头比出“耶”的手势,理发店老板差她八岁放假在家赋闲不愿写作业的小儿子去街对面的打印店洗相片,小儿子拨通藕臂上的电话手表问她买什么颜色的相框,老板凑到柳昭椅子边,问皇妃喜欢什么颜色?柳昭扫视了一圈浅紫色的天花板,深紫色纹花印的墙壁,浮夸的玻璃水晶吊灯,和善地说金色不错,搭配您店里的风格。
老板高兴地一拍大腿,给皇妃再加个至尊护理倒膜!柳昭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就想剪个短发.....他披着美发斗篷坐在与修面大爷齐对着的另一个门边,时不时有人进店找他合影签名,有些顺便也留下来改个新造型,理发老师的思路屡屡被打断,时常停下来夸他发质好,没话也能抠出废话翻来覆去地聊,店里吵杂热闹,但说不上讨厌,近黄昏时分,太阳终肯露面与人间道别,晚霞斜映破败门店,打着瞌睡的柳昭隐约听得到炒菜倒油的声响,来自洗发房外面的公共厨房,接着,丝丝腌火腿片混炒韭菜的咸香味儿飘过来了,大爷说真不错呀这火腿,放好些年头了吧?老板的声音从很远地方传过来——她竟然能听到——大爷您整完了快回家吧!小赵师傅送您坐公交!
墙壁上挂着的圆盘钟里,秒针着急奔走,分针略有表态,时针则按兵不动。理发老师慢条斯理,碎碎修剪着他头发靠近后颈的那层,眼下的长度与柳昭的期望去甚远,他无可奈何解开斗篷,师傅您看,我还有急事,要不今天咱就到这儿吧?他在店里耳濡目染时间久了,口音便也难复原,老板娘端着饭菜出来,皇妃留下来吃呀!小赵,拿双筷子——大爷你咋还没走呢?这rou你那口老牙可咬不动啊!
柳昭半推半就好歹尝了块火腿切片,咸得他直吐舌头,老板炒的火腿与合众国的夹在三明治里的火腿rou迥然不同,寻常人怎么吃得下?老板感慨皇妃真是好地方来的,这火腿慢慢嚼才品得出香,一口吞一大片,谁舍得?柳昭唰地红了脸,临走时解下手表放在柜台上,朝老板道了谢就推门离开,皇妃,别!今天的项目都免费呀!老板追出去,柳昭已经走到街对面,用力朝她招招手挥别,梳理得工整的发梢在肩下位置晃着,怪清爽。
道路被点亮,路灯显出身形,高楼店铺都华灯初上,柳昭一路小跑赶到图书馆停车场,送他来的轿车就停在角落,司机看见他,下车为其开门,他慢走一段平复呼吸,又逐渐加快脚步,柳昭心里积攒了好多事,想一股脑儿全告诉许致,那个古怪的女孩儿,热情的理发店,修面大爷吃饭时打喷嚏,砸破小赵师傅的脑门,急急忙忙送去缝针了。合众国与西Yin华发展程度没什么不同,但这样的人情味儿柳昭极少体验过,他不停想许致是在菜香蔓延的落日余晖中长大的吗?那当然不可能,可许致在合众国照顾自己时的体贴总不能也是两三个月就学会的。
嘿!昭哥儿,今天我奉命陪你吃饭,想吃什么?能吃辣么,火锅去不去?我预定了桌子......利琳坐在后排笑容灿烂地迎接他。
.....许致呢?
他外宾那边脱不开身,没事儿,一群臭男人喝酒,无聊得很,我俩吃好吃的去!她开心地挽住柳昭,给司机看手机上火锅店定位。
夜里柳昭听到许致进门,他才缓缓转醒翻身,男孩已经扑到床上,自己被动滚进许致怀里,有些窒息地推他,许致身上味道太强烈了,烟味、酒味、香水味,铺天盖地压下来,“去洗澡.....你好臭.....”他挣扎呢喃,不愿接吻,男孩在他身上又掐又揉,止不住地落嘴吮吸、撕咬。许致衣领上锋利的胸针狠狠刮过他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