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走来。身上衣裳干净整洁如云幻彩,面上神情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
容庭芳干脆就将鞭子一收,宽袖一振,放任自己站在梧桐树下,任那飞花满天,月明如盘,‘佳人’如期而至。
“我后日约他去瓦行,你——”
一开始容庭芳听到这些话是暴跳如雷的,到现在听多了反而平静无波。容庭芳甚至有闲心告诉他:“你要约我,不必每次叫人传信,何不亲自来魔界一趟。”这么一说后记起来,哦,自从沙那坨死后,他和蓬莱势不两立,不复以往了。余秋远当然不会亲自来。
白色的落花在月光之下尤其显眼,虽是幻觉,却像是真的一般,有凉而细碎的触感。容庭芳无聊地看着余秋远就站在他面前,一指之差的间距。他突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如此仔细又近地知道这个死对头长什么样。凭心而论,是好看的。凭心再论,原来他说话的时候,却也不是像坐在高位那般清冷寡淡。
从前只知道这个人死硬刻板,端守大义,任黑莲万佛诛他心头大将亦冷眼旁观,是个冷性绝情的人,比苏玄机的灵偶还要不如。现下才知,他无聊时手也会在袖子里乱动,脚也会悄摸摸挪一下免得站太累。
白式微说妖龙的时候,他会皱眉。
白式微奉承他的时候,容庭芳分明看到他眼里的不耐烦。
是个活人了。
容庭芳没明白这个幻境的机制。
在最美的环境中,重复经历自己最惧怕的事。
这里美什么?一棵树,一个糟老头,一个死对头?这个幻境对美之一词是不是有误解。
还有惧怕。笑话,他会惧怕余秋远前来诛杀他吗?他们立场不同,举刀相向本来就在情理之中,又怎会这天下竟有他怕余秋远的一天。幻境所判,简直是毫无章法没有逻辑。这样哧之以鼻的容庭芳,却也不想想,方才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由以上容庭芳可以断定——
这个婆娑罗,它就是个屁。
心音刚落,轰然一阵炸雷落在树上。
轰地一声,惊了容庭芳一跳,也惊了余秋远一跳。
——他娘的为什么会惊了余秋远一跳啊。
余秋远有些迷茫,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打雷?”
白式微也有些迷茫:“是啊?”江阳不太打雷。
画面竟然不一样了。容庭芳面色古怪。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抱着这个试探,容庭芳又想了一遍。
婆娑罗就是个屁。
轰——
这回树焦了。
“……”
容庭芳看到余秋远和白式微更加茫然。
白式微迟疑道:“要不我们回屋里?”
余秋远紧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容庭芳心道,明白了,原来这幻境还是会听人心音的。那么它存在的机制如果是自主判定进入幻境的人内心最惧怕之物——虽然真的是放屁。但倘若依它之意,取而代之,反其道而行,不说是最惧怕,反而说是最喜爱呢?如此一来,岂非不攻自破?
这么想着。他想最后再试一次。
就比如说——
“我不怕他。”
没反应。
“也不讨厌他。”
还是没反应。
容庭芳:“……”别逼他。
容庭芳憋了许久,从嗓子眼中逸出一句话。
眼前余真人的模样虚了一虚。似乎有效,又不明显。
“……”
幻境中,余秋远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落花飞舞美人如斯。
除了那个老头子。
容庭芳气得变出龙身绕着那棵焦了的梧桐树飞了好几圈把自己缠在了树上,一头扎进树冠,心理建设做了很久。这才一抹脸撕破脸皮吼道:“平心而论,倘若他不时时与我作对,尚可算知交一人。端方有礼,吾心甚悦!”
声音之大,绕梁三日——
余秋远眨眨眼,忽然仿佛看见飞花之中有人白衣黑发降在他眼前,霎时满院芳华。然后地动山摇,屋院山石梧桐树,连带着其中的人,轰然碎裂,燃烧成了火光。容庭芳下意识伸手一捞,只握住了一个火星,就像是之前在瓦行时见到的一样。
当一切归于平静。
容夜还是那个夜,树还是那个树,容庭芳还保持着夺着盒子要走时的样子。
对面的萧胜和厉姜也保持着抢夺的动作,三个人面面相觑。
寂默的空气之中,突然萧胜开了口:“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竟然会梦到有人说欣赏余真人。”而他在其中动弹不得只是一块石头,还被雷劈了好几次。这可真是个噩梦。他说着皱着眉头问厉姜,“你干的?”
厉姜被问得莫名其妙:“有病?”
容庭芳:“……”幻境原来还是共享的吗?
他突然凶神恶煞起来。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