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的时候,温澜先醒过来了。他每到这个时辰都会醒,因为天子日常翘早朝,而他要代其把持朝政。
平心而论,大玄朝的丞相确实是治世之能臣。他除了对皇帝混账了点,心思也不纯,其他方面都无可指摘,百年之后必青史留名。
可惜经了这么一遭,小皇帝在心里怕要给他打上“狼子野心”的烙印了。
温澜轻缓地撑起身子,散落的黑发掩着他清俊文雅的眉目,恰到好处地盖住了眼中柔情。他凝视着熟睡中的少年帝王,看他一只玉白的脚丫滑在锦被外,便用手轻轻地托起来放进被窝,掖好了被角。
生来天之骄子的丞相,竟也会照顾别人。
谢秋不闹的时候,凭这张脸是很能蛊惑人心的。他先前被折腾得可怜,模样又生得秀美,巴掌大的脸泛着一丝红chao,好像还沉浸在昨夜的余韵里。
因为身体里塞着东西,他一直睡得不太安稳。陷在腿根的那物刚被温澜起身的动作带出去了半截,黏糊糊的体ye便在他小腹深处流淌起来,激得他无意识地夹紧了腿,皱眉哼唧了两声。
温澜离得近,听见了他的咕哝:
“楚游朕好不舒服。”
依然是软绵绵地语调,大概是因为还没睡醒,哪怕是抱怨,也格外的糯了几分。
温澜:“”
温澜怔了一下,而后自嘲地笑了。恰好这时有道颀长的身影步入大殿,提着暗红的宫灯,荼白的衣衫行云流水,闻声随口问道:“他说什么?”
温澜恢复了处变不惊的笑模样,“他叫你的名字,说不舒服。”
按时前来的楚游:“”
楚游步伐顿住,片刻后视线穿过红纱、猜到了温澜的行径,顿时一拧眉:“你那样在他身体里待了一晚上?我不是说了,那些东西必须弄出来。”
“嗯。”温澜却随意应道,然后才抽身而出,顿时发出了一声极为撩人的“啵”的水声,好似洋酒开塞。
他说:“一时兴起,情难自禁。抱歉。”
楚游:“”
楚游跟他无话可说,缓缓吐息一口,偏过头冷淡道:“离早朝还有两刻,滚。”
温澜也没计较发小的失礼,笑了笑将下身在小皇帝一片狼藉的腿根处蹭干净,然后穿好衣物,施施然离开了承明宫。
只剩下楚游一个人,荼白的身影干净又黯淡,站在空旷的殿内好似一株白玉兰,静静地提着宫灯。
他家世代行医,到他这却出了个逆子。楚游天生聪颖,过目不忘,本来是家族瞩目的神童,却对药理医学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在制毒炼丹一脉别有奇才。他气煞了一众长辈,可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没人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但错就错在,他十四岁时见到了七岁的谢秋。
谢秋的母后就是在他七岁那年去世的。
先帝哀恸不已,号令百官服丧、天下缟素。谢秋和温澜这样的世族子弟自然也要入宫送葬,那日楚游本该和温澜一起,事到临头却忽然不愉,放了温澜鸽子。
他出自名医世家,打小见惯了生死,觉得这不过是世间的自然更替,何必大张旗鼓地祭拜行礼,平白费财费力。
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初露日后薄情寡义的一面,趁祭礼还未开始,在御花园里散心。他想找个僻静去处,藏着看几卷毒经,没成想挑好一座被柳枝掩盖的石凳后,一撩起青翠的垂条便对上了一双眼睛。
七岁的男孩粉雕玉琢,紧紧地蜷成一团,正缩在石凳上哭。
他见自己被发现,浸了泪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望着楚游。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轻轻问:“你能别告诉他们吗?我不想去。”
男孩大概是一早偷跑出来的,初春时节,身上却只穿了中衣,冻得脚掌发青。
楚游懒得多想,就把他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世家子,不赞成地扫了一眼他光着的脚:“寒从脚底起,鞋都不穿,想死?”
他说话向来尖刻,毕竟见多了自认为命大、讳疾忌医的病人,常常需要一点恐吓。可这只是个半大孩子,当即吓得一缩,小心翼翼让出了一点位置:“哥、哥哥,你坐这儿。”
十四岁的楚游桃花眼已很是凉薄,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小东西片刻,不耐烦地轻“啧”一声。然后他俯身拉开外衣,包裹住男孩将他抱了起来。
男孩弱弱地“哎?”了一声,但已经冻怕了,立刻不假思索地环住了楚游的脖颈,乖乖坐在他怀里。
楚游自觉已仁至义尽,便掏出毒经心无旁骛地看书。小家伙软软一团靠在身上,本来眼睫毛时不时轻扫他下颌、不说话安静得很,却在听见祭礼的鞭炮声时吓得一哆嗦,紧紧捂住双耳一脑袋扎进了他颈窝。
楚游隐约听见几声宫人的呼唤,好像叫着什么“太子殿下”。他没有在意,只是看怀里的男孩神色不对,随口问道:“看你体虚气短,这几日是没睡好么。既然害怕鞭炮,我们换个地方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小东西却急忙按他肩膀,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