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药方,依然不得好。
许星做功课的间歇跑来看, 口无遮拦地说甚,“身病能医, 心病难好。”
魏先生将他爆捶一通,吼着拖了出去,“许先生, 你在郡守大人的宴饮上出了那般大的风头, 现在整个河口谁人不知你的名姓?这会子外面不知多少人拿了帖子要请你,你还不好生功课?若哪次表现得不好, 宴砸了, 提头来赔?”
顾皎现最听不得的就是死啊活的,更别说斩首了。
她闭眼,将药一口气喝完, 张开口吃了含烟喂过来的糖果, 冲旁边守着的李恒道, “怎么还不去如脂的会馆?今日来的先生们更多,你不出面是不行的。”
那日宴饮,许慎先生出手将人皮rou剖开,接了断骨,又径直缝合上。堂上人均言那伤者的胳膊肯定是废了,搞不好还会因伤口溃脓而亡。不料许慎开了几副药,日日让丫头盯着吃喝了,不得几日,伤口不仅开始愈合,也无发热等等症状。现过了约莫一月,日常事务几能自理。
因此,本来小有名气的先生立刻名声大振,引得左近的人家都来看。那公寓楼本就是为了招待士人才设的,不几日便住得爆满了。
楼中设施完善,烧上火炉,温些美酒,从人和侍者自会打理俗务,他们便只管高谈阔论,日子美得很。为此,许慎主持了好几场清谈,将河口四郡的现状摸得更清楚了。半月前,东边来信,燕王大军直入青州和南方水泽,搅得九州大乱。
天下乱了,便是士人和谋臣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今日,会馆中又有宴饮,来了几个大儒,要和李恒论天下大势。
李恒看顾皎脸上好不容易起来的rou下去,内心十分恼恨,道,“且让他们等着,我再看你一会子。”
“我病中,有甚好看的?”她推他走,“你快去,我一个人再睡会子,清净。”
“不怕冷?”她睡觉,总要巴着他的。
“让他们在炉子里多填些柴火就好了。”顾皎咳了几声,“柴火不行,放石炭也得。”
李恒见她当真无Jing打采,起身看了她一会子,方才心事重重地走。
杨丫儿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夫人,郡守当真担心你。”
那是自然的,他伤了的时候,她也是真担心他。
“他对你好,你不该赶他。若是凉了心,怎么好?”
顾皎笑着躺床上去,“我病了,还得耐烦着安抚他?夫妻不该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杨丫儿不吭声了,喂她喝水。她润了喉咙,又咳了几声,“我知你们担心,其实不必。郡守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当真要作甚,谁说也不好使。”
说完,她缩被窝里,将自己完全地盖起来。
顾皎刚穿来书中,对一切迷惘得很。为了活命,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周遭,完全封闭了内心,只让脑子高效运转。她不必思考合理性,将一切人物都当做NPC,即便面对鲜血各种恐慌,但也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工具人而已。因此,她内心不必有各种负罪和道德上的愧疚,活得也还算好。
可缠着李恒,当真是用了许多真心。她一个爱情苦手,反复回忆各种恋爱电视剧和言情,一门心思要将他勾搭到手。那些办法倒是有效,她自己也还算沉得住气,事情仿佛很顺利。可书上教了一切,唯独没说的是戏演久了,会当真的。
李恒会笑会怒会伤会痛,也会真心实意地叫她皎皎。他越是爱护她,越是拿当她一个人,她的心便越痛苦。只因和这世界的联系越深,便越不能将他们只当书中角色去看待,反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人,难免就牵扯两地的差异。即使顾皎懂战争的残酷,可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弄出来的枪炮收割大片生命;她也知晓乱世人命不如狗,但到底也忍不下有人在自己面前为奴为婢,拿命不当命。
许星说得没错,顾皎是心病。她自己知,魏先生知,李恒更知。
顾皎将头严严实实地盖起来,眼睛闭得死紧,可眼泪却不听话地落下来。心里涌动着不知什么,既是悲哀,也是某种柔情,只有借着眼泪才能释放出来。她纵然能将后世某些容易实现的技术搬过来,改善许多人的生活,却无法立刻散播自己的思想,踏平几千年的文化鸿沟。
这种无奈,比挣扎着活命更要沉重些。
顾皎迷迷糊糊睡着了,好久没来的噩梦也来了。她胸中燃着一团火,十分想要找个人问一声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来此处?又为什么是她要换了顾皎的命运?她来,是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还是一群人?可这一群人改了,那这个天下呢?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既不能像圣人那般将天下扛在肩膀上,也做不到对一切的恶熟视无睹。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或者干脆走了?可是怎么离开?高复呢?高复的脸更是藏在云雾中一般,怎么去扇风都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