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出了临安城便化出原身来,一条十丈许长的大青蟒,威风凌凌,又觉得太招摇,变小了些,含着一包礼物向栖霞岭逡巡而去。
他现在是临安城第一号伤心蛇,遇树撞树,遇河跳河,惊的一路上鸟兽四散,只有毛绒绒的小nai狐们能给他些许安慰。
刚到栖霞岭脚下,便觉得多了一道结界,许是霞觞怕小nai狐乱跑设下的。他放下礼物,化出人形来,整了整衣衫,努力在低眉耷眼的脸上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
天上投下一片Yin影,像是乌云过境一般飘了过去,在他身后落下一片亮白光泽的尾羽。
“大蟒得!”
“辣么大一条!”
“辣~么大!”
三只雪白色的小狐狸滚雪球一样的爬到正在喂鸡的霞觞怀里,“砰砰砰”变成三个粉雕玉砌的大眼娃娃。说话的却是一只立在霞觞肩头的肥麻雀,小爪子一跺一跺的,两只翅膀张开不过手掌长。
霞觞弹了弹它的头,它便装死似的从肩头落到地上,幻化成一个肤白若雪,发色偏浅的少年郎。少年扁了扁嘴,搂住霞觞的脖子,满眼委屈,那三个娃娃被他赶到地上,变成了nai狐跑开了。
“夏夏,我被吓得都炸毛了。”
“你上次还挺着胸脯说自己是万鸟之王,炖蛇高手。”霞觞抓住那只在自己衣衫里乱动的小爪子。
青蛇提着礼物走到门口,刚好听到这句话,嗯…要不过两天再来。
“大蟒得!”
“恩公!”
青蛇坐在桌角,看着霞觞把串着金锁的红绳挨个戴到小nai狐们的脖子上。毛绒绒的小nai狐乖巧地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离他最近的那一只尾巴一甩一甩的,蹭着他的手背。
青蛇心情雨过天晴,暂时把临安城的事都抛之脑后,自然也可以刻意忽略站在霞觞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黄衫少年。
“夏夏,他什么时候走,不会要留下来蹭午饭吧?”小麻雀以手掩唇,覆在霞觞耳边,声音却不小。
于是晌午时分,青蛇见桌上放了一盘虫子,一盘粟米,走到桌边不知该不该坐下。
小麻雀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碗,赶了十几粒粟米,两三条虫子进去,放在青蛇的位置上。青蛇看见碗里还在挣扎的虫子,挑了挑眉,门口那群鸡看起来不错。
“养娃不容易,家里也没什么凉食了。”小麻雀捂着胸口,仿佛青蛇碗里装的是他的同族,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狐狸,我记得你…”是吃rou的。青蛇有点绷不住了,这虫子看起来明明更像他的同族。
“虫子,虫子也是rou。”霞觞忙笑着圆场,一双凤眼往鸡圈瞟了瞟,那几只崽子都规规矩矩坐在鸡圈边上,等着一会偷偷开饭。
不能当着麻雀的面吃鸡,但是可以当着蛇的面吃虫子。
青蛇坐下,很给面子的夹起一粒粟米,放在嘴里嚼了嚼,权当开胃。
“夏夏,你多次点。”小麻雀挑了一条最肥的虫子放进霞觞碗里,霞觞用筷子扒了扒碗里的粟米和虫子,莫名觉得有点恶心。这虫子他吃了大半个月了,断不能在恩公面前拂了小麻雀的面子。
小麻雀见他面色难看,很是勉强,刚想叫他别吃了,就见霞觞丢下筷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夏夏!”小麻雀也跑了出去。
剩下青蛇孤家寡人一个,一筷子插死了那只以为侥幸逃过一劫正头舞足蹈的肥虫。
小麻雀追出去看见霞觞弯着腰,扒着篱笆,手捂胸口,眉头紧皱,想吐又吐不出来,只是干呕,脚边围着几只急得团团转的狐狸崽子。
“夏…”
“我没事。”霞觞在小麻雀将要靠近的时候直起腰来,整理了一下今日挽的发髻,把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小麻雀今日吵着闹着在他头上插了一朵春海棠,可不能弄坏了。
明明眼睛都呕红了。小麻雀转头冲进屋里,把那条已经死翘翘的肥虫斩了个碎尸万段。
到了晚上,霞觞把几只崽子哄到窝里睡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窝就放在床边,各色羽毛铺了一层又一层,都是小麻雀辛辛苦苦衔来的。小团子们中间,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小青蛇一条,盘成一圈。
“夏夏,我今晚能不能在房里睡。”小麻雀抱着一个脸盆大的鸟窝,睡眼惺忪地敲门。他以往都是睡在家门口的树杈上,可是看霞觞白天那个样子,他只需要一个小角落就够了。
霞觞把小麻雀的窝放到崽子的窝旁边,小麻雀化成原形跳进去,从旁边的大窝里抱了一堆鸟毛盖在身上。
第二日霞觞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旁热热乎乎的,腰上还有硬烫的东西杵着。
“飞云。”
“叽?”
霞觞睁开眼,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小麻雀从羽毛堆里冒了一颗小头出来,眨了眨两只绿豆似的眼睛。
接下来几天,霞觞还是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不吃也吐,说话说着说着就捂着嘴呕起来,别说虫子了,连鸡汤也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