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拧了两圈,生锈的旧防盗门哀嚎了一声,声音拖得绵长,对门的中年夫妻第二天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家内一切摆设如旧,不到黄河心不死,奚路丢了魂似的走到萧栩平常住的小房间,床铺整洁,衣柜半开,少了几件秋冬穿的衣服。
上周末他和找来的伴儿草草了事之后打开房门,发现萧栩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家里走了。又是一个周末,萧栩还是没有回来。
他甚至抽空回来收拾了一部分衣物证件。
奚路跌坐在床上,脑袋沾上枕头,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几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奚路对着空荡荡的家和日渐减少的银行卡余额,在床上翻翻找找,扒出昨晚收的那张揉皱的名片,对着号码,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输进拨号盘。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丽金只是改了个名,内里和以往并无区别,他的经验在那,联系上老板之后,立刻同意了他回去做事。董四手里头物色的客源多,又勉强算是和他交好,奚路和他算好分成,凭借经验挑了个赌客,一同坐上了驶往远方的高铁。
他走得毫不留恋,不想行踪在那一刻起已经不再私密,彻彻底底暴露在太阳底下。
第28章 ROUND3-10
最近天气都挺好,秋末原本就很少下雨,除了一天一天变冷以外,没有什么让方栖宁觉得不适的。
谢乔在他这儿也没能多住两天,父子血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躲不了一辈子,光靠磨是磨不过去的,在第四天不情不愿地向方栖宁告别。他倚在门框上,整个人的表情脆弱易碎,经不起再多折腾。
方栖宁看着揪心,伸出手抱了抱他,说:“有事找我,随叫随到。”
谢乔拿起搁在悬关的手机,套上大衣,轻轻地带上了门。
风眼热闹依旧,多得是在酒水喧嚣里寻求安慰的人,宁愿和陌生人喝一杯酒,也不愿意去受熟人的罪。晚上陆岸照常带着他的咨询师朋友Ryan一起过来,方栖宁耍滑给自己开了瓶果汁,扭头问旁边的萧栩:“你喝果汁还是酒?”
萧栩玩着手里的钥匙挂件,愣了一下才抬起头,说:“啤酒吧。”
Ryan环顾四周,好奇道:“谢乔没一起来吗?”
方栖宁四处摸索开瓶器,得空回他的话:“他没空,这几天恐怕都不来了。”
Ryan点点头,看不出情绪,迅速转换了别的话题。
陆岸要了一瓶梅子酒,对他温柔一笑:“我现在手头上的本子差不多定下来了,不用跟组修改,接下来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
常人不会注意电影电视的幕后工作者,萧栩第一回 知道陆岸是个编剧时,回去还特意搜了搜他的作品,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还看过其中的一两部,是个轻喜剧题材的电影。他和陆岸不熟,捧着被子静静地听方栖宁和陆岸对话。
复合是一个控制方栖宁的按钮,他终于可以直面陆岸,没必要像搜索Ryan一样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陆岸的名字,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时,他已经能够顺畅地问出口。
编剧不好当,剧本是一部作品的核心,演员在纸上作画,导演加之以调整,都要基于编剧的创作。方栖宁后知后觉发现,陆岸写过的每一个本子都署了自己的名,当年他才二十多岁,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几年过去,陆岸无意将自己装扮得成熟,也不需要用外表来增添任何取信于人的筹码,除了周身的沉淀下来的东西,脸上没有哪一点像是三十出头的男人。
除了不碰书改剧,从一分钟的广告到两小时的电影,陆岸写过的商业剧本也有很多了。
方栖宁点了点头,随口答道:“等上映了,我去给你包场。”
陆岸听了直笑:“哪有给编剧包场的,我又不参与票房分成。”
“唔。”方栖宁也是糊涂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下。
多聊了一会儿,萧栩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撤出去接电话,桌上只剩方栖宁、陆岸,以及Ryan三个人。
Ryan面容和缓,左右看了他二人一眼,想必陆岸私下已经和他袒露事实,开门见山道:“几种常见因素在萧栩身上都能体现,但他的症状并不算很严重,相处起来能看出他的性格没有太大问题,主要诱因应该是外在因素……我的意思是家庭、社会这类因素。”
“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要稍多一点,”Ryan看向方栖宁,“慢热、害羞、胆小,这些是不是你对他性格的感知?”
方栖宁抬起长长的睫毛,将目光转过来回答他:“对,可能还有一点……自卑吧。”
Ryan摊了摊手:“对的。这种自卑可能来自于他的暗恋对象、上司,或是家庭,但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我暂时也只能说这么多。唯一庆幸的是他并不算特别排斥与人交往,在不主动求医的情况下,可以考虑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认知,如果症状加深,我的建议还是和他开诚布公地说一说,采取更有效的治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