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却踉跄了一下,躺了回去。正觉得丢人,身近突然传来一阵皂树香,是林醉从神龛后头跑出来,要将他捡回去。
“你怎么什么都捡?”宋诗意味深长地探她一眼。
一旁闭目养神的乔桓突然睁开眼睛:“完了!”
同一时间,堂中水犼亦是睁开眼睛,彤彤炬目投向宋林二人!它暴吼一声,突然大步上前。乔桓心道“怎么可能”,却见地上留下了一双被生生撕裂的脚皮!
外头,宋家子弟三三两两站在河埠头,相互递了个眼色,再度站到九道封灵阵中。云中君有那柄白剑相帮,眼看是渐渐压了上风。两剑进退之间十分有度,剑路仿佛预先演练过无数遍,包夹、腾挪、变招都一一对应,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柄白剑使得也是云中阁的功夫么?”有一名宋家子弟好奇问道,“这套剑法好像本就是双人所用。”
众人纷纷点头。单人演剑,讲究快、狠、多变,屡屡能有奇招。而真煌此时看起来却比云中君独自迎战时暗淡不少,宝光内敛,剑招也更简单。虽然如此,却逼得魔剑节节倒退,真可谓大音希声。能用最简单的招数发挥出最强的剑意,云中君是高手是其一,与他共剑之人深得剑道,又是其一。一红一白,竟是谁也不曾抢了谁的风头。
“无双。”刘青山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水天花月的其他招式他们可能没有听说过,但第五层剑法“无双”,却是如雷贯耳。云中阁由一对侠侣所创,最初就是靠着无双剑法声名鹊起,在苍梧之地斩得老凤铸成真煌,跻身前十,最后携手隐退孤竹城。后来据说两人双双踏入仙门,如今已是灵剑道上的又一个传说。此后两百年间,云中阁中能修得俱神宗境的高手,实有不少,但是无双剑法,却再不见于江湖。
无双剑法的剑招其实平平无奇,但对剑修要求极高。将最简单的招数发挥出最强的剑意,原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修炼到的境界。而心意相通,你来我往,却互不争风,这种心境又很少有人达到。所以世人又戏称无双剑法是夫妻剑法。如若不是夫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人能彻底托付,心念无私。一般的剑修,女弱男强,打成平手已是世所罕见,即使云中阁主代代与妻子双修,也未曾重现祖上那惊鸿共舞。
此时此刻,月明星稀,黝黑的死水倒映出天光云影。天上,三道剑光回绕云中君身侧,皓皓长空我独一人;地上却有两个人影,穿花拂柳,与共徘徊。
原本云中君以rou身迎战魔剑,吃了不少亏。他可以杀得伤得,魔剑却没有这种负累,除非有机会斩剑,否则根本无法将剑祟打败。然而此时有白剑与他左冲右突,云中君身上再也没有添一道伤。
“什么声音?”魔剑被压制,宋家子弟便分心听出了背后的动静。几人转身,刚巧土地庙中传来可怕的怒吼,老庙竟是要被拆了一般,屋顶瓦片簌簌摔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众人望见一连串硕大的脚印从水边通到庙中,心下大喊一声“不好”,他们竟然忘了还有个水犼!当下便有两三个胆子大的进去看看。
玉龙台众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剑修,但投在宋家门下,还是想办点实事的,怕水犼对村民不利,纷纷执剑赶到了庙中。几人走到门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少主!”
他们的少主正狼狈驾着每啄,在狭小的庙中来回腾挪。他蹲在剑上努力御剑,背后还坐着一个少女,抱着他的腰吓得把脸埋在他背上。水犼身上遍是剑眼,却红着一双鬼目。少主屡屡想要冲出门外,但是他的所有去路都仿佛被看穿,不论身法如何之快,水犼的巨掌总会出现在他眼前,冲来冲去逃不过它的手掌心。
“快看!这只水犼使得是御剑门的步法!”有人指着满地凌乱的黑色脚印道。
众人定睛一瞧,被月光照亮的庙堂中,果然浮现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太极八卦。八卦百错步,怪不得少主逃不出水犼的阻拦!这步法虽然简单,但很猥琐,御剑门中人人使得,但其他剑修别说会用,连一窥堂奥都不得!
“这水犼生前竟然是御剑门子弟……”众人思量间,却听其中一人言,“庙里还有人!”
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坐在神龛前,一动不动,让人忍不住心叹一声“大侠好定力”。一个小姑娘坐在漂亮男人脚边哇哇直哭,身穿喜服,正是方才刘青山绑来的人饵。
“刘青山尽出馊主意!”宋家子弟心想,“看!这水犼哪里喜欢女娃娃了!他明明喜欢咱们少主!”
他们少主却对这份喜欢敬谢不敏,此时出言催促:“你还要多久!”
“好了好了!”一个声音从墙角传来。“你快过来!”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和一个木铎。
“乔天师!”众人惊呼出声。
天底下天师千千万万,唯独风神引的天师会用虎骨酒与木铎除祟。只是乔家以神鬼道入剑,鬼气沾染太多,身体都不大好。现今的乔家嫡系已是八代单传,八代了!能在江湖上撞见,也是运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