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说:“哎,小朋友,你看错展地了,刚刚那副画已经到头了,这边是现代艺术区了,不是画展区,你刚刚看到的是一个十五岁女生的画,她画这幅画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呢。”
旁边人又笑,云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画家道别过后,接着走过去看那副画。
他第一感觉这幅画的“好看”是因为用色,他不喜欢黑色和一切太过暗沉的颜色,可是他喜欢它们和其他颜色混合在一起时的效果。
眼前的画就是一副渐变色系的画面,作者画的是一个庭院,有日光招摇,有在油画的色块中伸展招摇的树木与栅栏,有隐藏在草木之后幽深的、紧闭的房屋。
这本来应该是春意盎然的景象,可是作者将这一切都画成了幽深的蓝色,仿佛这是一处在深海中的幻景。完美的光影、极致的透视,全部包藏在幽深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幽灵环境一样的深蓝中。
在看清楚画中内容的一刹那,云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生长了十八年的那个窄小的庭院小别墅。
尽管没有一处细节是相似的,但是他就是这么感觉。他好像是住在那片深蓝中的人,而这幅画是另外的人看见他和他居住的地方的样子。那是一个误入密林仙境的窥探者,用他冷漠幽深的眼去观望的画面,房间里面有一个Yin暗的童话,时间停止流动,光影声响都消失,寂寞与无知悄然滋生,在和星空海洋一样深沉的生命里。
云秋的视线往下滑,看见了作者的名字。
江抱月。
萧问水画画时的化名。
他愣了一下。
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巧合,今天他刚刚想起萧问水的画,居然就让他现在遇见了。
云秋更是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在美术馆这种地方看见萧问水的画。他知道萧问水画画很厉害,老先生每每提起这件事都会扼腕叹息,但是听说,和实际见到完全是两回事。
他不是没见过萧问水画画,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去注意他完成的内容,他只是喜欢黏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呆着而已。又因为那时候他的病还没有治好,连带着记忆都朦胧而模糊,仿佛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他无从在里面查找任何事情。
这幅画的名字叫“秋(四)”,很显然是系列画。
云秋又继续往前走,发现他来到的是现代艺术画展的一个专题展览房间,展览主题就是“消失的天才”,介绍大约是说十年前横空出世的一位少年/少女(性别不明)天才,但普遍由名字认为这位画家是个女性。她凭借深刻的绘画意识和神鬼莫测的表达手法,直接拿走了某个国际大奖,成为年龄最小的该奖项斩获人的纪录。
对此,艺术界有褒有贬,而更多的人因为酸葡萄心理而对这次获奖情况进行了质疑与谩骂,导致“江抱月”三个字在某一段时期中成为话题焦点。
然而,后来这位年少的画家因为学业而封闭隐退,此后再无作品诞生。十年过去的现在,所有人都为“天才的消失”而扼腕叹息,他们重新发现了这位画者卓越的天赋与能力,虽然在某些方面还稍显稚嫩,但是如果能够继续画下去,一定能够成为大师级别的作者。
云秋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难受。
萧问水在家里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他不再画画,就好像某个平常的一天中,告诉他们:“晚饭不用等我。”
他把所有东西都锁进了二楼那个布满灰尘的工作间中。那个有他的试验台,有萧寻秋的观星台的地方,从前云秋觉得那个地方充满宝藏,萧问水教他烧金箔和合金铝箔玩,让他看金属融化后而无法滴落的样子,萧寻秋带他看星星。
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里已经再没有人去了。云秋害怕空无一人的黑暗阁楼,所以渐渐地也不去了。
他看了接下来的几幅画。
萧问水的“秋”系列画的就是他们的家,四幅图中,基本画的都是他们的小别墅,同一个色系和风格的,氛围不算Yin沉,却延续了那种迷梦一样的神秘与深沉。只有一张有“人”的痕迹出现,是这个系列的第一幅画。
云秋在那画上看见了自己。
人归于静物的一部分,和空间一起完成了构图,画里的人性别模糊、年龄模糊,唯一能让人看清的只有一双眼睛。
他回头看来,看向画外的每一个人,那种眼神是他自己有的。这个视角,是萧问水每次从窄窄的玄关回来时,所看见他时的视角。
这种感觉很莫名,他透过一个画者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在那一刹那,萧问水几年前的情绪似乎透过这幅画,传达到了他的身体中,让他产生了微微的战栗。
他不是不能感知,他看书能够知晓悲欢喜乐,看画能够感知画者传达的情绪,艺术班老师和老先生在这方面给了他同样的指导:感觉,感觉永远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东西要用自己的肌肤骨血去体会。
他想起了萧问水初中之后对他的态度,有别于少年时不苟言笑的许可和纵容,那是步入成长期的少年对于身边沉闷的环境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