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管家看看捂着一个已经开始红肿的眼圈站起来的吉谦,再看看那些长工,又道:"你别在这里了,滚去运麦子去,把那些扬完场(注:借着风的力量把打出来的麦粒里的土和其他杂物分离的方式)的麦子拉回去,今天都给我扛到粮库里去!听见没?"
吉谦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走了:"听见了,我又不聋。"
5、无所怨
装麦子运麦子在收麦子的整个过程中其实是最累的活--把一百六七十斤一个的大麻袋扛到库房里去,小点的男人都干不了。
所以,当外边干活的长工都陆陆续续收工回来的时候,吉谦还在那里扛着呢。他的那个眼眶已经彻底青紫,左脸上黑乎乎的不知糊了层什么东西,顶着个大麻袋简直是一步步往前挪。长工们从他身边走过,一个个臊眉耷眼的,也不知都寻思了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今天的伙食大为改善,多加了两盆菜,一大锅打卤面,还有一摞摞的烙饼摊鸡蛋。
大家面面相觑,不可避免地都想到了还在外边扛活的吉谦,一时间谁也没动手去盛。然而饿扁了的肚子不答应,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咕咕抗议,于是片刻之后,大家趁着热乎劲就吃上了。等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吉谦还没进来。张宝实在忍不住了,抄起给吉谦留的两张鸡蛋烙饼就奔了出去。
吉谦的姿势已经由扛改成半拖了,弯腰驼背两腿打颤,孤零零一人在库房门口挣扎。张宝本就口拙舌笨,羞愧之下更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有走过去把饼一递:"先吃饭吧。"
吉谦把麻袋一撒,回过头来,咧开嘴笑了:"嗬,烙饼摊鸡蛋,今天不错啊。"
张宝见他既不忌恨,也不责怪自己,更感歉疚:"吉谦,我......"
吉谦跑到一边洗了手,回来抓起烙饼便咬:"还算有点默契,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张宝讷讷道:"吉谦,你不恨我?"
吉谦把嘴塞得满满的,睁大眼睛望他。张宝低头:"我对不起你。"
吉谦拼命把饼咽下去:"知道就好,现在才送饭过来,太没良心了吧。你自己是不是都吃完了啊宝哥?"
张宝低头:"我不配你叫我哥......"
"今天这饼谁烙的啊,太瓷实了......"
"我和他们......叫你......结果,还看你挨打......"
"有没有水啊?"
张宝猛地抬头,抓住他拿饼的手腕子:"吉谦,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吉谦无奈:"宝哥我哪敢看不起你啊,你先放开我让我吃一口再说行不?"
张宝不依不饶:"你生我气就说出来,你这样......"
吉谦叹气:"你让我说什么呀说。"他看张宝仍不放手,只得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你不正拼了命攒钱要娶你们家小梅吗,为了咱美丽又善良的小梅,我也不舍得让你出什么事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你这是我才匹夫之勇呢撒手撒手行了吧我可没劲跟你掰腕子了啊?"
张宝听到最后有点糊涂:"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往心里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这不挺好的吗你没看见啊?起码不用一天都在大太阳底下挨晒了,我这脸再晒就成锅底了!......你他妈给我放手!"吉谦解释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张宝松开手,吉谦又开始狼吞虎咽。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不嫌哥没出息?"
吉谦不耐烦挥手,点头,找水,顾不上说话。
张宝心里好受多了:"我去给你端碗汤来,正好都凉了......哎你脸上怎么弄得?"他伸手去抹吉谦脸上的一片黑。
"别动!"吉谦叫道,"我抹的药,你想让我毁容啊,这辈子我就指这张脸了。"
张宝道:"药?你脸怎么了?"r
吉谦正噎得半死,十分不耐:"你没看见我被打啊?你不说给我端汤去吗,快去快去。"
张宝连忙上前查看:"对对对,厉不厉害?还有哪里有伤,打坏了没有?"
吉谦快要抓狂:"打坏了那一屋麦子都是你扛进去的啊?你躲开让我去喝口水。"
张宝连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