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洛兰出神地看着天空,平素满是淡漠嘲讽的脸上,神情近乎温柔。
“……那景象真是美丽啊。”
而他也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宽慰和怜悯,他自有自己的调整方式。洛兰躺了一会儿,出神地想完了,立刻高效地重新回到工作状态,利落地爬起来往桌子那边走,扶起显微镜继续调整,调整过了又继续试验。猫头鹰再次活了过来,从外面争食的怪物中抓了一个进来。怪物在它的爪子上挣扎着,有一半是白皙的皮肤,上面遍染血渍和乌紫,还有另一半被强行拼上了一头毛茸茸的鹿,半瘸半拐地被猫头鹰抓着脖子,一路狂暴地嚎叫着,跌跌撞撞地被拖上来。
贝莉儿强忍着看着洛兰拿着刀把那个怪物似人半边的那只手切掉。炼金师的手上染满污血,连袍子上都是猩红的飞溅,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擦拭干净,分剖皮、骨,血和rou。被用完的怪物再次嚎叫着被猫头鹰拖了下去,洛兰暴躁地扭头吼:“吵死了!”于是猫头鹰啄掉了它的舌头。
那种残暴和之前在羊皮纸堆里的静谧如此矛盾与和谐地统一。洛兰的恶,恶得光明正大而无所畏惧。炼金师发现她竭力掩饰的反感而嘲讽地说:“你不用这个表情,我解剖过的中立善良的人比你看过的还多,你这个表情我不看都觉得恶心。”
贝莉儿想着用什么表情,洛兰仿佛洞悉她的心情般地继续喷她:“你也不用掩饰,我明白我这种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你的态度比别的那些蠢货温驯多了。感谢你的温驯吧,不然我早就把你的脑子剖出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求真多。贝莉儿索性不理他。走过来远远地站住,思考着自己也当完倾倒的垃圾桶了,什么时候可以提回去的事。晚上杜维因肯定会回来的,如果太晚回去让他发现她在洛兰这里也不好。
这时洛兰拖来了第二个实验品,飞回来的猫头鹰爪子上拎回来的是一个全身溃烂的,昏迷的Jing灵。贝莉儿立刻就忘了自己原来要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说你不杀Jing灵的吗?”
她明知道自己不该说话,但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Jing灵下半身被拖在地上,拖上阶梯,他身上溃烂的黑血一路洒在蓝色的藤干上,被叶子贪婪地吸收。等一下不是说因为洛兰不杀Jing灵,所以清泉绿林才没有这样严厉地搜捕他吗?洛兰嘲讽的声音混着剁rou声响起来。“谁告诉你我不杀Jing灵?”
“这里是清泉绿林啊!”
案板那边传来一声冷笑。
“那又怎么样?清泉绿林里也有Jing灵在死,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他们天天都被别人杀。”
这个混乱的、血腥的、暴躁的,到处彼此残杀的世界。人类的贵族在杀人,佣兵的平民在杀人,清泉绿林的Jing灵在杀人,战鼓平原上的独角兽也在杀人。他们也被人杀,人类贵族会死于Yin谋,佣兵们亡于械斗。许多Jing灵被秘密地抓起来卖做奴隶,死在Yin暗的角落里,独角兽长老号称纯洁善良,他每年签下的通缉令许可的数量可以屠灭一个小型的兽族部落。
那些人和洛兰有什么区别呢?教会诋毁他的名声,说他邪恶,可在私底下牧师们趋之若鹜地购买他的药剂。他挖出那些死人,做他们唾弃的所谓的“亵渎尸体和灵魂的事”,肮脏的事都被别人承担了,自己只要清清白白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就好。洛兰冷笑着说:“你知道教会为什么不来抓我吗?因为有一个大主教在清泉绿林的魔法阵中被鉴定为邪恶。”而Jing灵们口口声声说着要讨伐他,到现在又有几个真的来抓他呢?他们固守在圣树边,还以为这样就可以闭上眼睛不看外面的世界,自诩清高。
生命是如此虚伪,起码洛兰觉得自己从不掩饰欲望和想要的东西。虽然贝莉儿对他的观念无法苟同,这完全是偷换概念,但是要是拿出去说,可能很多人,包括贝莉儿自己,都无法反驳洛兰的话。她有一会儿没有回答,这就是无言地表明了态度了,洛兰冷笑着给她下了定论:“蠢得可以,你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原子是有规律的……”炼金师说:“一个球,这么许许多多地拼起来,组成矿石的球。我本来以为它们就是元素,不过你说元素是由它们组成的……”他的声音漫不经心。
“关于显微镜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贝莉儿觉得是没有,现在的这个柱子完全就不是她认知中的显微镜,也没有什么意见好提的。洛兰又说:“那么关于原子呢?”
问题跳跃得这么快,说到这里她就想起那个被烧掉的元素周期表。“那个表被烧掉了吗?我可以给你重新填一张。”
“不需要。”洛兰说:“我已经厌烦了。我无聊的时候才把矿石排起来,你以为我拿它能干什么?从大到小按顺序当弹子打吗?”他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显微镜,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专注而狂热。
“我现在有新的目标,我想弄清这个——我想知道我现在走的路是不是错的。”
“哪条路?”
“你不是看见了吗?外面那堆垃圾。”
还用说吗,肯定是错的啊!贝莉儿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