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意不是很喜欢虫子浓烈到恐怖的感情,但他低头,发现脚边的白色虫卵同样抖着软壳,一声声耳朵听不见的妈妈钻进脑袋,还有几分对他手心黑卵的嫉恨。
这位行事独特的虫母并不为小虫子们的呼唤而心生怜悯,神情反而多了几分不耐。他确实是个铁石心肠的妈妈,甚至有点想连手上这只也一起扔掉。
黑卵敏锐察觉到妈妈的情绪,它是这堆虫卵里最聪明的那只,没有像它的兄弟那样傻傻钻牛角尖浪费营养和力气,而是静静蛰伏等待妈妈回来。
现在妈妈终于回来了,它太过兴奋,竟忘了妈妈不太喜欢它们。
是的,刚出生它就知道。最开始妈妈看它们是狩猎般的眼神,娇嫩却锋利的指甲差点戳进虫卵杀死他的孩子,等他从饥饿中恢复理智,看它们的目光也不带慈爱,反而是满满的厌弃。这比先前更令小虫子难受,它宁愿妈妈吃了它,也不想妈妈讨厌它。
黑色虫卵努力平复心情,在妈妈的手心静静躺着,一如它当初等待的模样。
俞意惊讶地看着手心,发现虫卵如死了般一动不动,若不是他清楚感知到里面的小虫子还活着,他会真以为是颗死卵。
努力讨好终于有了成果,俞意掏出几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母爱,将它放到小腹,抬脚准备离开。黑卵则知意地贴住妈妈柔软温暖的腹部。
见他要走,围在妈妈脚边的虫卵拼了命挡在妈妈的前面,试图挽留这位冷心肠的母亲。它们哭着,叫着,闹着,弄得俞意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哭声。
“闭嘴!”虫母冷声命令道,毫不留情地踩过一颗不太圆润的瘪虫卵,将它踩得两端白膜绷紧,几乎要爆出卵内粘ye。
那些哭喊声却没有停止,甚至更细碎了,哀哀哭叫着祈求妈妈不要再抛弃它们。
俞意不胜其烦,他杀鸡儆猴般下狠劲踩碎一颗虫卵。只听噗嗤一声,透明粘稠的虫ye瞬间飞溅,有不少溅到他裸露的腿脚上,富含营养价值的黏ye被虫母皮肤本能吸收。
四周静了一瞬。
可没等俞意满意地点头离去,那些虫卵又再度动起来,它们前仆后继滚到妈妈的脚下,寻死般哀求虫母像踩碎那颗卵一样对待它们。
俞意能听见它们的心声。
它们用微不可闻的细语呢喃着:比起被妈妈抛弃,在黑暗里漫无天日地等待,它们更想化作妈妈的营养,永远融进妈妈体内。
虫卵们哀求着,撒娇般蹭过俞意的脚背。轻飘飘的,令他有些发痒。
虫母答应了孩子们的祈求。
他没有用脚碾碎它们,而是将虫卵们抱在怀里,将虫子们渴望落在身上抚慰的手指插进卵壳,吸收里面的营养ye般的虫ye,给予它们虚假的母爱和真实的死亡。有些虫卵已经发育得够成熟,它们透支营养长成的躯壳堆满了地面,充沛的营养令俞意脸颊红润,终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他笑起来总算像个温柔的妈妈了,眼睛弯弯,几缕细软黑发俏皮地搭在眉间,稚嫩又柔软。
黑色虫卵默默贴在妈妈柔软的下腹,像是正在被孕育般密不可分,冷眼看它的兄弟一个个瘪空卵壳,失去温度和生命。
这些还未出生就死去的小虫子们很幸福,因为它们在最后终于得到了妈妈的怀抱,非常,非常温暖,像是晒过太阳的云朵。
即便代价是化作一具冰冷冷的空壳,尘土般散在土里。
但它们愿意。
俞意抛下那些空壳,回到建于地面的居所。
还是个洞xue,但宽敞多了,里面洁净又温暖,内侧铺着足够使用的深色绒毛。这便是俞意的家了,他费心装饰它,在有限的空间内摆满了战利品。像是一块封着漂亮昆虫的琥珀,一根墨玉般的兽角,还有颗特别好用的锋利尖牙,大多是些花哨的装饰品。
现在正值黄昏,洞口被一块不甚平整的木块堵住,上面像是被什么野兽抓挠过,漏了许多不规则小洞,顶上也留了三指宽的缝隙,透过的光线不算亮却足够俞意看清。
黑色虫卵也在看妈妈的家。以它的眼光来看,这个住所非常简陋,小得可怜,没有铺满全屋的柔软丝绒,也没有漂亮的宝石,甚至没有足够安全的防卫功能,一点都配不上身份尊贵的虫母。
俞意对这里却相当满意,唯一觉得欠缺的是没有铺盖用的毛皮。他不会制皮,皮肤又娇气得很,只能收集猎物身上最柔软的绒毛铺在地下当垫子,隔些日子换一批。好在他不怕冷减少了点需求,勉强能用过来。
现在他舒舒服服地躺进软毛垫里,肚子里暖烘烘的,充满来自小虫子们的力量。他几乎要把腹上贴着的虫卵忘了,一直到满足地放松身体,随手摸下自己饱胀的腹部才发现。
黑卵从待了许久的软rou上剥离,它有点不太舍得离开那处温暖的港湾,但还是顺从地被妈妈抓起来。
它安静地躺在虫母没什么纹路的手心中央,被好奇的母亲凑近观察。
唔,真的很黑。俞意点评这颗虫卵,觉得它长得很合自己心意。和自己的头发眼睛一样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