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紧紧抓着暖水袋低头不语。他看出了她的异常,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何梓明立刻警惕起来,“你单独见的他?”
“所以那两年你帮他处理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然,大家都是颖城同乡,在上海滩这种势力复杂的地方需要互相关照。”傅先生云淡风轻的说。
依依手中的茶杯歪了一下,立刻摆正,笑容盈盈:“原来是刘部长和夫人,我们确实认识,他们来我们何府拜访过。刘部长高升了,真是恭喜他和夫人了。没想到您跟刘副司令交情也很深呢。”
可能在我麾下的。”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们现在只是有些生意还在合作,而且他退掉了跟我太太外甥女的婚事,现在要另结良缘,我恭喜他还来不及。”
“是哪一天?”依依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一字一字慢慢念道。
“现在局势太乱了,不要再去厂里了。”何梓明神情严肃。
“我之前也没想到,我虽然做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生意,但是也不至于替人卖国,发觉之
“不是,就是徐厂长带我去的。”
“都是颖城同乡自然有过许多业务往来。”
“一年前就没有了,只是厂里和其他的一些生意还有往来,起因是我发现他跟日本人关系甚密,他表面联合工商界声讨反对日货倾销,实际他暗中替日本人办事,日本倾销政策里捞到好处最多的人就是他,日本人是他当年发家最大的金主。”
“你不要跟他有接触,傅先生并不像表面这么翩翩君子。”他深沉的说。
依依心中一刺,强笑道:“大少爷是年轻气盛,还需要请傅先生多多关照。”
“具体嘛,”傅先生微微一笑,“就这几天了。”
“去了厂里,跟徐厂长出去了一趟,所以没有让司机一起。”依依把外套脱了下来,不自然的撇开眼。
何梓明耸肩笑笑,“白手起家的故事很好听,可是哪有那么清清白白就能发家,只是通过他,有的关系我就纳为己用,比如青帮的张老板,警察署的司长探长,英租界法租界的领事,黑的白的,能用的上的关系越多,能赚的钱越快。”
“今天天气冷,怎么还跑出去了。”他望着她的眼中满满的忧虑,“去哪儿了?也没带司机。”
“颖城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次刘副部长来也是因为公务?”
“那就好,明早我们去苏州,我已经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了。”他给她倒上暖水袋,捂在她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也已经两个月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今天去道了个别。”
依依回来的时候何梓明刚刚到家,看到她进门明显长舒了一口气,过来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心把她的两手裹住。
“刘清仁,刘部长,最近新升任十九师副司令了。”傅先生满眼笑意。
“今天我去跟傅先生辞行了。”她说。
“这三年我跟他打交道甚深,从一开始在他手下管理德国机器工厂,到后来推举我去做华商纱布交易所的理事,从表面看他是我的伯乐,我才一步步发的家,实际上他阴的很,是想利用我做白手套,他在上海滩有名有望多年了,暴露出来会影响名誉的事情他已经不会亲自插手,但是上海滩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说停就停的,需要有人帮他漂亮的代持和解决问题。而我是颖城大家的少爷,有经验又有野心,不像那些穷苦出身的草莽,要不就太狠不好控制,要不就上不得台面,也不像那些留洋回来的公子哥养尊处优不谙经营,而且还跟他太太的外甥女定了婚,各方面都是个好帮衬。”
她想到下午傅先生说的话和昨晚她无意看到他的信件的信息是相悖的,回来的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到底哪边的信息才是准确的,刘宗望到底是去了山海关备战还是来上海和谈。
“那你现在还在帮他做事吗?”依依蹙眉问道。
“对了,刘副司令和太太昨日来上海了,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颖城的事情,没想到他们跟何太太也很熟识,早知道我就邀何大少和何太太一同赴宴了。”
“是的,这个消息只有很少的内部人士才知道,三方正式会面那天会来,现在他是段手下最有分量的人物,只有他出面才能代表段政府。”傅先生的目光一直盘旋在她的脸上。
依依怔怔的消化这句话,过了一会才问:“刘司令也会来?”
“完全没有想到傅先生表面如此堂皇的民族企业家资本家,实际是卖国贼。”依依愤然,她的父亲就是因为被牵扯进日本二十一条而被构陷成卖国贼的骂名而惨死,她对于亲日卖国贼异常敏感。
“怎么说?”
“是啊,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时局很乱,北京段祺瑞秘密派代表来调和张和孙的斗争,我们上海工商界人士最不希望看到在上海打仗了,希望这次刘司令和刘副司令的调停能成功。”
“刘副司令?”依依心惊,面上不露声色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