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依依陪着附和了几句,心情低沉,有事要单独找何远山,就独自去了前院。刚跨进门槛,就看到一众何家男丁站立在何远山身侧,在听他训话。何梓明在一众乌压压的男人里面撞入了她的眼里。
自从那天之后,他们俩再无交集,她知道他行李已经收拾妥当,作为何家的长子长孙的他在祭拜结束就要出发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了。
她立在门口等着,小心的打望着他,他一身黑色的长袍外面罩着对襟窄袖马褂,袖口扎着一对银色袖扣。在这浓郁的秋色里,他修长的身姿木秀于林,他的身后是一树一半发红一半发黄的枫叶,在风中摇曳的让人心旷神怡。依依从他冷冷清清的情态里看出了些暖意,颔首敛手的他,黑睫在闪动,她知道他在余光中寻觅着自己。
在这个肃穆的环境里,他们各自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牵动着不为人知的心绪。
正午时分,祭祀正式开始。不像祖辈根深蒂固旁系众多人丁兴旺的刘家祁家,有自己家的祖墓和家庙,何家历来的祭祖设在西山的西林寺,会请来庙宇的僧侣做法事,烧焰火,鸣锣击鼓弦乐伴奏,祭祀何家祖先,天地神灵,贡三牲饭菜、三茶五酒。由家主何远山主祭,烧三炷香,家族男丁叩拜后,族中女眷祭拜,烧纸点灯祈丰收求鸿运,保家族繁荣安康。
何梓明回头,看商依依跟着一众女眷拜跪,她敛目垂首,看不到表情。何梓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瞬间失神,又转回了头。
热热闹闹的仪式结束后,大家各自上香拜佛,求乞各自的心愿。以往何梓明都只是象征性的上一炷香,但是今天何梓明跪拜在佛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虔诚,因为他真正有了念想,有所求。
走到供香火房里,“求点一个长明灯。”他发了愿,供奉香火。
在等待的时候,他漫无目的的在这一排排的莲花灯前徘徊,每一盏灯都是一个祈福和心愿。他看到台前有个出家人正对着一张黄色的许愿纸上念经颂佛加持,然后会点入莲花灯中。他走过的时候无意看了一眼,蓦然的停顿了下来,他看到了熟悉的笔力劲直的字迹。
“愿何梓明在上海无灾无难,前程似锦。”
“这位施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那位师父转回头来看他。
何梓明也不回话,迅速的转身离开,抬腿过门槛的时候被磕绊了一下,然后跨了过去稳住了脚步,寂然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女眷们都聚集在寺院香客的院子里,围炉吃茶闲聊。何梓明在院子外徘徊,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再见她一面。
里面商依依正跟太太告假,说这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晚上需要看护,今儿家里没人手了,祭祀结束了她要赶回城里去。
冯淑琴不高兴了,一张脸拉下,眼珠子凸起,“本来你要尽孝,我不想阻拦,但你有幸进我何家的门,第一次作为何家人来祭拜何家祖先,却如此不懂事,我何家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依依低眉顺眼的给太太赔不是,看太太完全没有松动的意思,只好说先前跟何老爷请示过了,他已经应允了。
冯淑琴听罢眼皮子往上一挑,皮笑rou不笑的说:“老爷都答应了,那你还来找我说干什么,倒是显得我不懂事,不知道老爷宠你。”
“太太您是家中主母,是我不懂事在这个时候要回去,老爷已经训斥过我了,让我一定要请示您。”
“哎呀,姐姐,依依妹妹刚进门没两个月呢,都是父母生养的,谁家没个急事呢。”林六六在一旁磕着瓜子说。
“你不是家中做主的,不用管会不会坏了规矩,自然是要做好人。”冯淑琴鼻子哼气,“要不你替她领个罚,就可以算了。”
“不敢让三姐姐替我领罚,要怎么罚,太太指点我就好。”
“一般家里有点坏规矩的小事就是罚十块大洋,可是妹妹进门月例才这么点,人家还要拿回去养生病的母亲,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我也不是诚心为难妹妹,那你们说怎么来个近人情的?”冯淑琴看着她们。
二太太冯芝兰这时候打圆场,她笑道:“依依妹妹原本是唱戏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许久不唱怕是多年的修炼都要荒废了。不如在这大家都无事,请依依妹妹唱一段,让我们也欣赏欣赏?也算是领个罚了。”
冯芝兰是懂堂姐的心的,这点银钱算什么,让依依唱戏让她打回戏子的身份,也让林六六想起自己是因为戏子姐姐才得了光,打她们二人的脸。
商依依只推说自己许久没有练唱,音色哑的很,又没有妆扮和弦鼓伴奏,怕是空口唱出来只会污了姐姐们的耳朵。冯淑琴冷着脸说这个小小练唱都不愿意,那不要怪她难讲话了。
何梓明忍不住直接走了进去,只见商依依生动的眉眼敛在规矩之内,瓷白的脸蛋被秋风中吹得冻的发红。
“阿妈,打扰你们谈事吗?”
依依抬眼看他,有些讶然,听着他们母子二人岔开话题,她沉默了半响,抬望大太太,含笑道,“如果太太想听我唱个曲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