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们虞家和狗皇之间是什么仇吗?”
又有人在质问她,多少张嘴在质问她。
她知道,也不曾忘记和君王是什么仇。杀父杀母杀兄,灭族灭国之仇。
家恨国仇,天生不死不休的死敌。
所以,她这回为什么选择他?为什么要救他?
任他死了不好吗?这样,她就不是虞家的叛逆,这样,她仅存于世的几个亲人就不会再对她冷语申斥。
当然不。
他当然不能死。
霁儿还太小。
山雨欲来之时,他为父为君,暂不能有任何闪失。
虞扶苏抱着大哥,心中苦涩,脑中的思量和盘算又不能宣之于众,只摇头道:
“大哥,他不能有事。”
虞家大郎被恨意蒙蔽了双目,咬着槽牙,眼中不再是兄妹重逢的温情,转作怒怨。
“扶苏,你离不开他了是不是?”
说着,也不怜惜,扯开虞扶苏手臂,猛力往身后一甩。
虞扶苏重重跌在地上,手腕在干硬的泥土地上一滑,擦出一长串血珠。
帝王盛怒,拼着最后几口气,冲上来与虞家大郎斗狠。
他身法颇诡异,手臂不知从什么角度猛然砸出,朝虞家大郎下颚给了一拳。
虞家大郎Yin着脸,怒气磅礴,手上刀势更凶更狠,步步紧逼,朝帝王身上乱砍。
虞扶苏呼吸几停。
眼见帝王勉强躲过几刀,身形凝滞,再提不上一丝力气。
人在穷途,只能做砧板上的鱼rou。
虞家大郎长刀举起,朝帝王胸口刺去。
“大哥,不要!”
虞扶苏大声叫道,话音未落,长刀已没入胸口。
一刀穿心,君王绝无半分再生还的可能。
虞扶苏眼睁睁看着,身上一软,完了!
只是,那刀却并未如预想中一般穿胸而过。
虞家大郎似乎有意折磨,刀刺的不深,却捏着刀柄剜rou一般,狠狠转了一圈。
帝王面上残存的薄烟般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白茫一片。
咬牙嘶嘶抽气,却禁不住膝头一软,半跪在地上。
冷汗如雾珠,密密麻麻,凝坠而下。
虞家大郎一把抽出刀身,血色如迸,帝王艰难撑眼,转头看了看虞扶苏,目中有几许温柔,似要努力对她挑起一抹笑意。
只是笑意尚未勾起,已破碎在唇际。
剧痛折磨下,他双眸一阖,坍倒在地,昏厥过去。
虞家大郎大笑,如疯如狂,再次将刀身提起。
这次,必是一击致命。
虞扶苏起身扑了过去,挡到帝王身前,双目泪盈盈看着大哥,一句话也不说。
“给我让开!”
虞家大郎刀尖一偏,指向虞扶苏纤白的脖颈。
虞扶苏摇头,没有动。
她企图利用往日的兄妹之情,软一软大哥的心,再为帝王争一争,拼一线生机。
虞家大郎看着固执的妹妹,又心痛又恼恨,戾气在血ye中蹿流不止。
“你知道你大嫂怎么死的吗?她怀着身孕,被十几个牢卒带到我身边,就在我眼前,他们一个个的……”
“这些年,我睁眼闭眼都是那一幕,满地的血,你大嫂的哭声,她挣扎着撞向墙壁时的决绝。”
“还有我,你再看看我。”
“我为了留住这条命报仇,亲手剜掉自己一只眼,划花了脸,连砍自己好几刀…”
“今日狗皇帝终于落到我的手上,你竟然!你竟然!”
虞家大郎气得手臂狂颤,指着虞扶苏。
“你还是不是我虞家人,你给我滚开!”
虞扶苏猛坠下一串泪珠,为大嫂、为大哥。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君王死。
即便大哥恨她,骂她,要杀她。
大哥不知道,君王一死,无人再护着霁儿,届时霁儿因她的身份,极有可能遭朝臣联合诛杀。
一朝无君王无储君,朝内必将大乱,怕是君王舅舅李大人也压不住,若方君扬趁乱攻伐,局面不堪设想。
方君扬此人,他要的不是光复卫朝,他要的根本就是复仇和杀戮,没有人性的屠戮。
战火烧起,所经之处必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她不愿她的子女遭难,更不想看到白骨露于野的人间惨状。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做不了轰轰烈烈的大事,可她会尽全力,去阻止方君扬。
“大哥。”
虞扶苏未让寸步,坚持护在帝王身前。
“大哥,你刺他一剑,他又伤重至此,怕也凶多吉少了,念在兄妹一场,你放过我们这次吧。”
“也许,大哥永远不会明白我今日为何这样求你,也许有朝一日你会明白,不管大哥如何看我,众口如何议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