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起景桓的发丝,玄色衣摆冽冽,他就那么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犹如磐石。
纪姜心道这种事当真这么难以接受,需要缓这么久?缓到落在后面老远的荧赫与秦飞都跟上来?
庾采霜见纪姜和前方的景桓都定在原地,以为两人在等她们。“可以走了。”
纪姜摇头,是他不想走么?是景桓傻了,还在那想呢。就像很久以前这人刚到玄天宗那会儿,许多事情搞不明白,等搞明白了,总要呆上一阵。
不过他倒是喜欢景桓这种偶尔的“呆傻”,总好过直接放弃了解,只胡乱随心而动,一头扎入修炼。前者好歹像愿意学习的“人”,后者则像一昧追求修为的“怪物”了。
景桓孤零零站了许久,久到仿佛双脚已经扎根。
纪姜朝秦飞飞使个眼色,“去叫你家主子回殿吧。”一块杵着吹夜风,他们可杵不过景桓。还是得秦飞飞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秦飞飞不愿意去。景桓吃醋会发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偏偏吃醋的对象还是她。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不要靠近景桓,会变得不幸,会BE。
庾采霜推推她,“去吧。”眼下她和纪姜谁都不如秦飞飞管用。
作为被赶着上架的鸭子,秦飞飞无奈上前,在景桓侧后方停下,“星君,回去吧?”
景桓僵硬的身躯一颤,仿佛干涸了千万年的诡藤终于碰见阳光和雨露,忽然苏醒。
等上好一会儿,仍然既不见朝前走,也没任何回应。
秦飞飞朝康顺和庾采霜望去,摇摇头。景桓不理她。
纪姜和庾采霜原本期待的目光浮上些许迷茫,连秦飞飞都不奏效吗?
“好。”景桓倏然开口,语调仍然寒冷,只似乎带了几分冰层下汩汩流淌的松动。
他转过头来望着秦飞飞,狭长的丹凤眸里染上月光,清雅的容颜第一次因为眼神不那么凌厉而显出几分温柔。
这种视线温和且坚定,只放在景桓身上却格外陌生。秦飞飞心口一突,忽然绝望地发现,她好像宁可景桓还像从前那样,桀骜、拧巴。
回到瑶光殿,纪姜和庾采霜只稍稍停留一会儿,便回了主殿。秦飞飞目送两人离开,望着那座由亮莹莹鹊灯架出的鹊桥,心里说不上来地难受。
替景桓、替司空潇、也替她自己。
她恍惚觉得,因为她的出现,整个剧情出现了不可逆的改变,而随之而来的结果,不是她这个“恶毒女配”的炮灰能够承受的。景桓与司空潇原本或许会在宗主寿诞之日遇上,却因为她的出现而错过。啊啊啊……她当时就不应该站在主殿前面傻愣着看戏,这样就不会被妖蛇盯上,不被妖蛇盯上就不会被荧赫星君救下,不被荧赫星君救下就不会被景桓抓到……
多想无益,事已至此,怎么解决才是硬道理。
“飞飞。”景桓的声音自半掩的帘帐后传来,秦飞飞后背一激灵,转身小快步来到榻前。
灵火幽幽,照景桓五官分明。他墨发披散坐在榻上,长腿着地手肘撑在膝盖上,仰头望着走近的秦飞飞。
秦飞飞莫名被他瞧得有些心虚。“星君找小的有事?”
景桓找她无事,不过想看看她而已。
秦飞飞内心直嘀咕,叫了她又不说话,是要她猜吗?星君饿不饿要不要下碗面给你吃?呵呵,不争气的脑袋又来刷存在感,人家都辟谷了饿个头的饿!
“飞飞。”
好啦好啦别叫啦!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星君,小的在呢,有事您直说。”别这样黏黏腻腻飞来飞去,她心脏不好,容易吓出毛病。
“无事。”就是想看到她,叫她的名字而已。
秦飞飞:……
“星君,无事的话,小的先去休息?”
景桓眼尾上挑,额心红痕摄人,目光潋滟逼人。今日休息得这么早?
秦飞飞为自己拙劣的借口感到无奈,可是大过节的,她总不好丢下景桓这个“疯病主子”。
“好。”
虽然辨不出景桓语气里的情绪,秦飞飞还是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退到帘帐外。
隔着厚重的鸦青色帘帐、宽敞的堂殿、雕花屏风,秦飞飞躺在罗汉床上,反复睡不着。啊啊啊……好烦!她将被子蒙在头上,剧烈的动作激得银铃细碎叮铛。
一帘之隔,景桓的视线透过窗棂望着那半弯明月,罕见地没有闭目调息。
天未放亮,秦飞飞就起身去古井洗漱,再转至厨子们休息的地方找康顺。昨晚的情况实在尴尬,她甚至没来得及跟康顺说句话。
收拾好行礼准备趁早离开的康顺刚出院子,就见到秦飞飞等在外面。他心中一荡,有那么瞬间觉得是不是梦境成真。然而仔细一想,又明白过来只是奢望。
康顺来到她面前,平复气息后温声道:“我要离开玄天宗了,去大伯那边。他是仙农门的长老,平日里待我极好。”所以不用担心他的去处,能来送他一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