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端起了咖啡杯比划了一下,就开始背诵《巨人传》中的一章:“对付渴的办法是什么?和防止狗咬的方法正相反,跑在狗后面,狗总咬不着你;喝在渴前面,你就不会再渴。”
没等我背完,铁木儿就接着背了下去,而且是用法语,而且是用特别有韵律的那种优雅法语。我们几个简直被震住了,禁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我喜欢上你了,小丫头。”趁人不留意的时候,我凑到她跟前,悄悄地说。
“她说,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老家伙。”
就是从那天起,铁木儿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跟我们结成了死党。
第14章 14
每一回按彭哥家的门铃响,都有一种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他所设置的音乐,特像救护车的汽笛,让所有的来访者,都以为是到哪家医院就诊,门板的那一面一定有几个拿着手术刀的家伙在严阵以待。
当然,我说的是笑话,拿手术刀的家伙绝对是没有的,但是却少不了一台跟榴弹炮差不多的长焦照相机瞄准着你,彭哥像个狙击手似的眯缝着一只眼,嘴里不住地说“笑一下,”或是“把脸稍微侧过来一点,”他不让闪光灯把你折腾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是决不善罢甘休的。哪一次在他家开派对,都是这样。
苏怀和原田他们比我来得早,却没有一个出来主持公道,还笑,还说风凉话。我没顾上理他们,偷偷地让眼睛绕场一周,看到铁木儿已经在了,在跟梅梅窃窃私语,“圣虹姐呢?”我问。
彭哥像刁德一似的Yin阳怪气地说:“在当她的知心大姐呢。”说着,冲里屋努努嘴。
我悄悄把里屋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圣虹姐抱着电话不撒手,跟作报告似的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煲电话粥是圣虹姐新添的一个毛病。彭哥说她患了并发性电话综合症,从早晨一睁眼开始,就打电话,一直到天黑。最惊人的是,她曾有过从晚上“新闻联播”开始打电话到转天早晨“东方时空”结束的纪录。我以天主的脾脏起誓,这绝对是真的!
人都到齐了,在彭哥一再催促之下,圣虹姐撂下电话招待客人。我发现,她的眼圈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怎么了,圣虹姐?”我问道。
“嗨,一个女孩失恋了,跟我倾诉,”圣虹姐有些难为情了,“说着,说着,把我也说得心酸起来,所以就陪着她哭了一抱。”
铃子说:“你这里成了垃圾回收站了,他们有什么都往你这里倾泻,你烦不烦呀!”
圣虹姐眨眨眼睛说:“实话跟你说,我还真的不烦,而且乐在其中。”
彭哥笑着骂了一句:“有病!”
圣虹姐故意板起面孔说:“你要敢再骂一句,我的烧鹅就不给你吃了。”
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烧鹅上,而忘了别的。圣虹姐不愧是烹饪高手,她烧出来的鹅翅膀获得了一致的好评,被评为本周美味排行榜最佳。彭哥得意地说圣虹姐是他的御厨,我们几个是沾了他的光,结果挨了圣虹姐的一巴掌,“美得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去!”
吃完饭,按照惯例,我们端着酒杯,到了彭哥的音乐室,这是他照着录音棚的格局装修的,而且配备了上好的音响设备,进去以后,彭哥给每人一对耳机,就是要欣赏林肯公园德克萨斯演唱会,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余兴节目。
我故意坐到了铁木儿的旁边,用胳膊肘捅她腰眼一下,却又装作是无意的;铁木儿马上采取了报复行动,拿高跟鞋的后跟狠狠地跺在我的脚面上,我疼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偷偷笑了。
实话说,在彭哥这里听演唱会,感觉确实好,特有现场感。可是,演唱会一开始,我就发现彭哥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偷眼瞅瞅圣虹姐,还好,圣虹姐似乎浑然不觉。
大多数人都是闭着眼听,嘴里跟着哼哼,像是牧师在祷告,几乎没有谁去注意大屏幕上的画面,我趁机跟铁木儿调了一会情。
无非是搂搂腰或勾勾手什么的。
因为都戴着耳机,所以无法交谈。
林肯公园乐队的几个歇斯底里的混帐小子疯狂起来还是极富魅力的,比上周彭哥放的“空气补给”乐队25周年纪念专辑和上上周放的“碎南瓜”乐队2000年巡演实况更对我的胃口。要不是铁木儿在旁边搅乱我的军心,我早就投入地跳起来了。
铃子一直极力推荐布兰妮的拉斯维加斯演唱会,都让彭哥搪塞过去了,始终没有纳入日程。这让铃子非常不开心,总是在苏怀耳朵边扇Yin风,点鬼火。苏怀跟我提起过这事。
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铁木儿匆匆写了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一切都做得极其隐秘,绝对的克格勃水平。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上面写着:今夜我到你那里去过夜。
好啊,求之不得。
这时候,彭哥也回来了,坐在犄角旮旯,气喘吁吁的,仿佛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我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临走的时候,我对彭哥说,说得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