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是师父自己拥有过的热血和责任?
从数百年前纸本上推敲出的战局,到数年前尚未磨尽的鲜血。一代代的人,站在相似的战场上。
每一场筹谋,每一段对峙,每一局交锋,每一轮相搏。
每一次举旗回剑。
得失,生死。
师父,那是谁的记忆,又是谁的故事?
或者,谁的过往?
薛逸按在战旗上的手指颤抖。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等剑刃在你头上高悬,才会知道所谓乱世有多残酷。致命的杀招不在面前的敌人,来自于背后的同胞。”
“东刀西锋不是神话,不过是握住了刀剑的普通人。”
薛逸猛地攥紧了手。
昏暗的光线下,他眼睛瞪得发酸。凶兽的利齿和长剑一同模糊了。
“死生事大,如不见家国,此生难安。”
泪终于落下来。
“师父——”
薛逸冲进门,往师父身上扑。手还没碰着对方衣袖,一根杆子已经劈了过来。他早有防备,跳起、后仰,熟门熟路地抓住横扫过来的杆子。
师父自然是没耐烦跟他打,丢开那根竹头杆子,合上书,往榻上一靠。这才掀起眼皮,闲闲地瞥了薛逸一眼:“怎么,皮痒了?”
薛逸目光扫过桌面。
那书从未见过,大约是哪本新寻到的偏门兵法。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里夹着的,应当是宁州、云州一带的舆图。南边不太平,这是又要打了么……
他很快便收回目光,只笑嘻嘻地凑上去,转了转刚接下来的竹杆:“师父,这是阿泽叔叔的笛子吧?你也不怕给阿泽叔叔打坏了。”
“难为你能看出来他削的是个笛子。” 师父哼哼道,“坏了刚好。那家伙笛子吹得……”他似是又想起来了那声音,“嘶”地倒抽了口冷气。
“能把死人吓活了。”薛逸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没错。”师父打了个响指,很是赞同,那话里话外的嫌弃满得都能溢出来。却又朝薛逸伸出来手。
薛逸毕恭毕敬把竹笛“呈”了上去。他看着师父施施然收起了那根歪竹头,眼珠子一转,有了计较:“师父,阿泽叔叔什么时候再来啊?”
“每年都那个时候,你不是知道么?哦——阿逸你这是想听他吹笛子了?”师父单手撑着头看他,唇边勾出不怀好意的笑,“真看不出来啊。要不,你先听我的凑活凑活?”
薛逸后背一凛,瞬间站直了:“不、不了吧……”
阿泽叔叔都吹成那个调子了,还死活不敢把笛子给到师父手上,必然是有原因的!
“啧。”男人瞥了他一眼,歪倒下去,不耐烦地冲他挥手,“该干嘛干嘛去。”
“师父师父。”薛逸赖在原地。
“嗯?”
“阿泽叔叔不来这的时候在干嘛啊?他干嘛不跟我们一块儿待这,地方那么大。”薛逸歪着脑袋问,一派天真的好奇心。把什么疑问都加给了“阿泽叔叔”。
薛逸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家里有个不着调的师父,被一边捉弄着嘲笑着一边揽在怀里长大。
直到四岁左右,他头一回成功找着了路,溜进平兰城。集市上,他仰着头看来来往往的人,瞅不见脸,眼前晃着的全是腰腿。可他还是瞧出来了,别家好像没有师父,而是有两个叫“爹娘”的人。
他觉得稀奇,回去问师父,爹娘和师父有什么区别。
师父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生你和没生你的区别。
那师父是生了我的么?
师父一口水呛住,咳了个震天响,拎着他衣领把他丢了出去,我也得生得出来!
哦。那好吧。
他稀奇过了一阵子,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大约是他的生命里太完满,只“师父”两个字便已经充实了所有跟“家”有关的意向。密密实实,温温暖暖。
唔……或许再加个阿泽叔叔吧。
他还曾经看话本看得热血沸腾,翻上了房顶,东拼西凑着不知哪的句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我薛某人便是石头里蹦出来专门拯救天下的!”
被师父丢过去的栗子咂了个踉跄。
再大些,他懵懵懂懂知道了石头里蹦不出来人,可也只是知道便罢了——他似是有些没心没肺,从来便不太在意自己身世几何。
偏偏他又关窍玲珑,总会琢磨着师父先前也是在这里的么,师父先前过过什么样的日子呢,师父跟阿泽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啊,他们小时候是不是很勤快啊才那么厉害……诶,师父从来不讲他自己的事情!问也问不出来!
他见缝插针似的逮机会“盘问”师父,又时不时地幻想一下要是师父站在那沙场上,当是不输演义里那些将军。
直到那一天,他打开了酒窖,撬开了木板,揭开那张旗。
节日里泼在院子里的酒,燃烧着的灯火。他疑惑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