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莎罗刚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生意就上门了。
宗泽背袖而立,盯着眼前这个小掌柜,觉得有趣。
才这么一点点地大,就能帮家里赚生计咯,与雄州边境的那些娃娃们一样。
他继而,又生发出一种奇特的感觉,这女娃娃的面孔,为何瞧着,有几分熟悉。
小段哥哥捅捅耶莎罗,用白语道:“你看他的红袍子,这是个大官儿哩,快与他说汉话呀。”
耶莎罗克服了羞怯,拿起一节竹筒举到宗泽面前:“伯伯,这是我娘做的油浸菌子,下酒最好,十个海贝一罐。”
海贝,是大理国的通行货币。
宗泽闻言,甚是惊讶,这女娃娃的汉话,怎地这样流利,并且,竟然带着京畿口音。
他弯下腰,闻了闻菌子,和蔼道:“真香,可是娃娃,我没有海贝呀,那是你们大理国的钱。我是宋人,给你铜钱,可好?”
说着,宗泽掏出褡裢,解开,数了十个给孩子们。
耶莎罗仔细瞧了瞧,她很想挣到这十个铜钱,但她不能占这个宋人的便宜。
她于是仰起脸,对宗泽认真道:“伯伯,我娘说,三个大宋的铜钱,就能在酒肆里吃到一份上好的‘黑格’,但如果用海贝买,须三十个。而且,你这十个铜钱里头,有两个是折二钱,有两个是折三钱,那就相当于我们大理国的一百六十个海贝。这样吧伯伯,我给你六罐菌子,两罐石榴花酱,两罐酸腌菜酱,一包rou干,三袋玫瑰花烤饼子,这样就是,六十,二十,二十,三十,三十,正好一百六十个海贝。好吗伯伯?”
宗泽已经听晕了。
他愣愣地看着小女孩抄起吊在货车上的小竹筐,三下五除二地将她罗列的食品全都塞了进去。
耶莎罗拎了拎竹筐,莞尔道:“不重,我也能提得,伯伯挎走吧。”
宗泽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提起筐子,赞道:“不错,娃娃,你不但诚实,算账快,难得脑筋还活络,不是退我钱,而是多卖我东西。着实灵光,灵光!”
一旁的小段哥哥,没想到耶莎罗这么牛,眨眼间,小货车就空了一半,遂也Cao着生硬的汉话,向宗泽介绍:“她,爹娘,汉人。这里,厉害。”
小段哥哥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表示聪明的意思。
宗泽却是眼神一闪,佯作好奇地问耶莎罗:“你家,是唐时到南诏的吗?”
耶莎罗摇头:“我不晓得。”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回答似乎有些生硬。
眼前这位和气的大官人,毕竟让自己刹那间就发了笔小财呢。
她于是笑容绽放,补充了一句:“伯伯,我有汉名儿,我叫邵雪菲,我娘说,雪菲是西域一种极好的胡豆的名字。”
宗泽听到女孩的姓,再听到‘胡豆’二字,心中结结实实打了个大激灵。
“你爹爹,姓邵?那你娘,姓什么?”
“我娘姓姚,我们家开了一个胡豆饮子馆,就在洱海边。伯伯,你何时带着那些马回大宋?是否来得及,去我家饮子馆坐坐?那边看日落可美了,王爷和王妃,哦不对,现在是皇帝和皇后了,他们也喜欢去我家喝胡豆饮子。”
邵雪霏愉快地向宗泽发出邀请。
她天真的小脸上,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这孩子,不笑的时候,像她父亲,一笑起来,那对弯弯的眼睛,确实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宗泽在心中这般评价着,嘴角也翘了起来。……
姚欢招呼着女儿,将两盘菜端去院中的石桌上,自己则小心地端着一钵鱼汤,跟了过来。
“宗提举,这就是大理国的特色菜,生猪皮拌生猪rou,当地话叫‘黑格’。”
邵清说完,给宗泽与自己各斟了杯米酒,二人皆是一饮而尽,然后举筷伸向“黑格”“今日的蘸水,怎地这样香?”
邵清赞许地问姚欢。
“在市肆上买到新鲜的山胡椒了,”姚欢略带得意地回答,又转向宗泽道,“宗提举,大理国这生猪rou的吃法,很讲究。现宰的小猪,只取后腿的皮与腰脊的rou。rou丝且不说,光是这皮子,就须一半刮毛,一半用松香烧去毛。刮毛的皮切丝,松香烧过的皮切片,前者柔韧,后者薄脆。”
宗泽点头道:“确实风味甚佳,老夫前日到了羊苴咩城,就见到街边酒肆有这个卖,因瞧着竟是生猪rou,不太敢吃。今日尝来,竟这般鲜美。对了,姚娘子调的这碗蘸水,更是点睛之笔。”
邵清笑道:“这碗蘸水,往里头加山胡椒,是跟当地人学的,但往里头加梅子醋,则是当地人跟我们学的。宗提举可还记得,当年在雄州,尊驾请我夫妇二人吃的第一顿饭,就是鱼皮蘸梅子醋。”
宗泽嚼着生猪rou,咽下后,轻叹一声:“是,雄州榷场初见,好像就在昨日,谁想一晃已快十年了。”
晚风轻拂,洱海上红云升腾,水鸟翔集。
小雪菲跑了一天买卖,此刻饿得很,像只小狼崽一般,呼哧呼哧,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