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前次那样,掰开了,果然这第二枚钱里头,也是铅。
姚欢盯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心悸。
穿越来三四年,她经手的铜钱何其多,但确实,买卖皆是在京城做的,无论她自己,还是胭脂、小玥儿、美团等帮手,都从没收到过假钱。
江湖险恶呀。
可谁会想到,辽商敢来宋廷官办的榷场里用假币呢!
看这钱币两面薄薄一层铜,熔掉后,大约只有真币的一两成,如此算来,一桩她以为花团锦簇的开张生意,眨眼间就得赔出去四五十贯。
且说那姓杜的,实也料不到自己会被当场戳穿。
他一时顾不得去琢磨少年如何会知晓此事,只念着,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情急之下演技爆发,嘴唇上下的每一根胡须仿佛都开始哆嗦起来。
五官迅速演绎出苦大仇深,额头两侧硬生生憋出几条青筋后,杜京山抱着脑袋往沙地上一蹲,嚎啕起来。
他只嚎得几嗓子,又将脑袋昂了起来,冲着周遭看热闹的辽商们叽里咕噜哭诉一通。
姚欢既得少年这大个恩情,看红杏方才的反应,估摸着少年就是小丫头等的心上人,她便也不与少年见外,凑近问道:“小英雄,他在说什么?”
少年一脸蔑视:“他说他也是被人骗的,假钱是在北边,别个买他的皮货时,所付的货资。”
姚欢直言:“他怕我们大宋榷场局处置他,贼喊捉贼呢,对不?”
少年点头:“嗯。”
姚欢低声道:“小英雄,我和夫君多谢你,但此事作罢吧,毕竟你也是辽人。况且这么一闹,不多时就传遍榷场,想来今后几日,亦无人敢用包锡钱诓骗了。”
少年分明不太甘心,又去看邵清,邵清冲他拱手,点点头。
红杏多机灵一个小丫头,将几人的模样看一回,扭身倒碗热水,并两块橘饼,端给少年,眨眨眼睛,柔声与他说了句辽语。
邵清听得懂,小丫头说的契丹词,是“小心”
此处这般喧哗,自是引得四面八方,陆续有辽宋商人和宋廷吏员军卒围过来。
其中,包括宗泽。
弄明白原委后,宗泽仿佛捕猎中的鹰隼般,目光中透出锐意,箭镝似地钉在杜京山面上。
杜京山对着大宋这边的榷场监司,更懂得认怂,但又话里有话,颤声道:“宗监司,小人好歹也是杜宰相族人,小人的妹子,还是耶律节度的后院女眷呢,小人怎会丢了体面、来坑祖上的同胞血脉咧?监司明鉴。”
宗泽面无表情:“哪个耶律节度?”
“名讳单一个淳字的耶律节度。”
宗泽心中有数了,吩咐手下吏员:“将此人的假钱和公引都收了,买文书的钱退给他,逐出榷场,今岁不得再进来。”
又对着杜京山补了一句:“你派个伙计,随我士卒一同到冶炼坊去,看着这些钱熔了,所得的铜仍还给你们,带回辽国。你还有何要说的?”
杜京山忙摇头:“没,没,小的多谢宗监司。”
军卒押走杜京山一行后,姚欢向在场的辽商们道:“贵国的小英雄,少年仗义,今日施了我家一个大恩情,诸位买铁锅的话,每只再多让一成价钱。对了,还有胡豆,公家定了的,买胡豆,榷场税银减半。”
宗泽眼见着此刻人气颇旺,也一改方才断事时的森然之态,面色和煦,将这几日从苏颂处批发来的胡豆渊源,包括辽国访宋大使萧知古也爱喝胡豆热饮子之类的故事,侃侃道来。
宗泽随身的通译官,尚未用辽语翻译完毕,那些前前后后聚拢来的辽商,便挑挑捡捡地出手买货了。
平底锅的妙处,姚欢已演示过,橘饼、小龙虾rou脯这种蜜饯rou干之类的吃食,更无甚麻烦之处,钱货两讫即可。
略有些复杂的,是咖啡豆。
今岁来榷场前,苏颂、姚欢与京师榷货务商议后,为了推广的目的,每斤胡豆的价格,定在大宋中等蜡茶的一半,也就是一斤两三百文左右。
经过两年的冲煮经验,一斤咖啡豆大约能冲寻常陶杯一百杯。
此番试水推,开封运来的咖啡豆在两千斤左右。
这二十万杯只有细色宋茶一半价格的咖啡,运到幽云十六州地区转卖,燕京城两万杯,余州一万杯,这个尝试量,凭着辽国外交使节陆续带回的风尚信息,但愿能在两个月内销空。
姚欢将这一番估算与诸位辽商说清楚,由他们决定,是买储存时间可长达一年的生豆回国,还是略付一些人力工钱,由雄州的边民帮着烘焙、碾碎、密封,直接带走两月内要用光的烘焙豆,甚至一旬内风味才佳的咖啡粉。
若只买生豆,可以前往水磨处学习,如何用铁制转筒烘焙、用石墨碾碎。
如此这般,解说、算钱、预约技术指导的时间、由力夫们陪着去找牙人交税……
忙了小半个时辰,姚欢与邵清,终于得空能歇一歇。
红杏果然性子爽朗,眼中只有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