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不小,惊得几个人惶惶然看过去。廖海平就站在门口,虽然面上沉静,但眼里沁着霜。
屋里坐着的各个都是人Jing,哪个不是靠男人吃饭的。一瞧见廖海平这副尊容,立刻知道这次与上回不同,是来真的了。
三姨太马上起身,打了个哈哈:“妹妹也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就不来叨扰了。还等着后日里养足Jing神,来给你闹洞房呐。”
场面一下子丝滑的顺了下来,脚步声齐刷刷散去,该走的顿时都走了。
唯独姜素莹坐在椅子上没动,殷红的指甲掐着牌面,留下一圈尖锐的印痕。
她手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钻石戒指,腕子上套着墨绿玉镯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沉甸甸的海珠。乌黑的发裹在撒花丝巾里,只露出一点卷曲的边角,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二爷把我的客人都赶跑了,该怎么赔我呢?”姜素莹是如此慵懒,连头都不想抬。
仿佛这娱乐消耗了她的全部Jing力,惬意极了。
廖海平看着这样的姜素莹,突然觉得先前在车里憋着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了——原本从碧海山庄回来的路上,他是带着未消的怒意的。
这怒意来的无边无垠,既是对着混沌的世道、又是对着肮脏的叛徒,再往深里说,或许还有一点对自己的怒其不争。
情绪越积越多,无法排解。唯有急慌慌往家里走,早点见到姜素莹才行。似乎她就是他的解药,是世间最后一点清明了。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廖海平此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眼前崭新的姜素莹——她变化的如此之快,几乎叫他陌生。
不过数日未见,姜素莹已然是一副姨娘做派。要是再过些日子,怕不是会躺在榻上抽起大|烟l、捧起戏子了。
笼子当然能困住鸟。钢筋铁骨的构造,叫人飞不出也逃不脱。
只是如此一来,鸟便失去了Jing神,唱出的都是媚俗曲调,再也不是山林里自由的yin唱了。
显然姜素莹还活着,因为她会呼吸,也会说话。
但她又在真切的死去了。
不是夸张的形容,是她身上的那点鲜活,真的已经凋亡了。
廖海平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从长久的麻木中醒来,莫名感受到了痛苦。这痛苦像一把极钝的刀子,捅进五脏六腑,狠狠转了一圈,缠住了肠子。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却也得不到解脱。
外面的秩序已然做不得数——旧的礼乐早已崩坏,到处都是叛徒,那再不是他的世界了。
可若是想往新的世界里走,姜素莹却拖不动他。她只能和他一起沉沦,甚至连她原本身上那活着的力量,也要被他消耗殆尽了。
处处抓不住,处处危机四伏,处处唱起楚歌。
廖海平觉得自己站在乌江边上,陷入了死局。而他强迫姜素莹一起进了这个局,亲手把最后一点希望也击毁了。
啪。
此时屋内烛火不堪寂寞,爆出个明灿灿的花来。
姜素莹醒过神,抬起眼睛,哑声问:“既然客人都没了,要不二爷留下来,陪我打一局?”
莫名有点步步紧逼的意味。
廖海平顿了顿,最后吐出两个字:“不了。”
姜素莹见他要走,急忙起身,想要跟上来——她是真的不放心的,生怕对方是因为勘破了那个眼瞅就要成型的秘密,才会如此愤怒。
只可惜方才坐的太久,站起来时太匆忙,血一时没冲上来。歪歪扭扭临到门口时,她的头开始发昏,腿一软,便要往地上栽去。
就在这一瞬间,廖海平回身,揽住了她。
他身量极高,手一拉一拽,姜素莹整个人靠着他,终于得以站稳。
姜素莹自然是一动不敢动,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紧绷。而廖海平环着她,手勒住她的腰。像是要掐出十分力气,却又拿着万分小心似的。
矛盾极了。
月亮圆的像饼,光线顺成丝,水似的往下淌。晕在两个人身上,镶出道朦胧的柔边。
院子里为了后日的婚礼,早就支好彩棚。此时棚子上的穗子随着晚风摇曳,细细索索,坠入耳朵。
除开这点动静,郊外的夜是极静的。
大抵是快要入冬的缘故,蝉鸣和蛙叫都停歇了。院里没人做声,天地之间便只剩男人和女人的呼吸起伏。
恐惧,欲望,死与生——如同混沌之初那一对被女娲捏出来的泥人,彼此紧紧相拥,饱胀起这些原始的悸动。
此时又一阵风起来,很冷。
姜素莹从带着熏笼的屋里猛地出来,寒意几乎打透她的后背。她的脸贴着廖海平的胸膛,厚长衫是凉的,细密柔软,却隐隐透出高热。
一冷一热,叫人心里不安生。
姜素莹不敢直接往外挣,只是轻微的咳嗽了一下。这一下却叫廖海平回神,让他重新收紧了胳膊。
两人贴得太近,以至于姜素莹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