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素莹在文章里玩文字游戏?
这就有意思了。
张怀谨瞬间长了Jing神,头晕都好了许多。他继续用手比着找了一会儿,发现效率很低,于是从兜里翻出钢笔来——他是常年要下医嘱的,兜里经常会插着一支。
只是因为太心急,一个不小心,下笔时花了太大力气。笔尖出墨又过于顺畅,勾勒在纸面上洇出一团黑,以至于有些字迹都看不清了。
张怀谨急忙抬头,唤住已经远去的小报童:“等等,再给我三份!不对,十份!”
小报童简直高兴极了。
不开张是不开张,一开张吃一天!
……
大街上熙熙攘攘,日头西晒。
路过的行人看到一个时髦的年轻人蹲在地上、对着几张破报纸如痴如醉做起功课时,都忍不住好奇瞅上一眼。
张怀谨不在乎这些目光,心思全在谜题里。
他已经搞清了,姜素莹确实是在这段文字里留了题面。只是单词有长有短,中英混杂,顺序也不一。每出一点小错,就得重新来。在地上蹲的久了,额头都冒出汗滴。
但张怀谨最不缺的就是恒心。
三十来分钟过去,他终于勾画完毕,拼出一份自认为满意的答案。接着紧张的屏起气,逐字逐句细细阅读起来——
然后,啪嗒。
他手一抖,钢笔掉在了地上。
***
马车内是Yin霾的。
有时候赶上八九月份,北方是会有这样的气氛。天闷极了,云里一直隐隐滚着雨,却一滴水滴子也落不下来,直叫人憋闷的喘不上气。
姜素莹紧挨着廖海平坐着,旗袍贴在身上,裹出一小层汗。
是该说些什么的,不然两个人才从战争似的场景里走出来,又四平八稳的坐在一起,太不自在。
但身旁的男人像尊玉人似的,脸上连点表情都没有,叫姜素莹没法贸贸然开口。
况且她还有另外一件秘而不宣的心事。
那条留在报纸上的消息。
张怀谨是很聪明的,至少念书的时候成绩一向极好。先生都夸他是难得的人才,再困难的医科考试也能考出Straight A来。
如果他肯认真研读自己的文章,一定能推测出端倪。但怕就怕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压根不去读那份报纸。
可想要说的再明确些,也是不能了。
毕竟姜素莹身旁还有个二爷,而这位不是聋子,是疯子。
车里明明熏着龙涎香,却依旧压不住那一股子烂木头味。
姜素莹想起刚才那一遭,不安的挪动了下——她恨这压迫的空气。
按理说,眼下正是城里最秋高气爽的时节。她本可以在草坪上野餐,和朋友去河边读书,或者寻一份正经营生,获取一份薪水。
无论哪样,都远远强过现在——像木头人一样被钉死在这辆车上,如履薄冰的陪着一个活阎罗,时刻揣摩对方的心思。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简直要逼死她。
姜素莹不单心里憋闷,手腕也在隐隐作痛。廖海平方才拉她出来时用的力气太大,简直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不想冲廖海平喊疼。
这事儿冲ru母可以,冲二爷不行。
哪怕按照计划再需要对廖海平假意怀柔、有意奉承,这样的事她也干不出来。
她是有尊严的。
姜素莹不想声张,于是用皮包挡着,偷偷在下面转了两圈腕子。兴许是绕的方式不对,活动几圈之后,错缝更疼了,让她不小心轻轻“嘶”出一声。
这一点轻微的动静打破了车里的平衡。
廖海平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姜素莹连忙紧紧抿起嘴,当做无事发生。但很快,皮包被提了开去,她的手腕子露出来,又被人覆住。
廖海平伸出右手,环在她的皮肤上,一下接着一下的按了起来。
他的指头力道很足,温度高热。也许是常年握枪的缘故,下手很有准头,每一下都点在正处。推在骨缝那里,简直要把姜素莹的筋骨都熨烫服帖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姜素莹被他体贴的举动惊到,紧接着浮起些厌恶:吓唬完人了再给个甜枣吃,这是训狗。
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即便对方偶尔有那么一两下按到痛处,她也没有再发出一丁点响动。
廖海平也没有说话。
他是不愿做声。
原本今天是很好的一天。
他和姜素莹吃了一餐很好的白俄菜,听她唱了一首很好的歌。姜素莹很快乐,脸上的笑一直没有下来过,甜的像蜜。
而廖海平几乎从她的欢笑中,也汲取出一点从未有过的喜悦。
可如今对方身子绷的僵直,快乐没有了,脸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柔软的态度在一瞬间退了回去,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初识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