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前,他还什么都不会。
别让他自己去啊……她近乎哀求的想。怎么都可以,别呆坐着不理人,别这么不懂事啊。
忽然间,她觉察自己埋下头,摘下颈肩什么东西攥在手心。
随后疾步上前,将他胳膊拽着。
长孙茂回头来。
一粒冰凉事物悬在了自己脖子上。
长孙茂垂头,见她颈肩上空了。
伸手一碰,触到一叶玉棠。
长孙茂略有错愕,复又抬头,对上她发红,黯淡无光的双眼。
连日奔波至此,她许久没有休息,却也不再有大小伤病。
至方才呕血之前,始终神采奕奕,大抵是时日无多了。
他点点头,抑制住情绪,勉强一笑,“有棠儿与师父庇佑,我定会……”
一瞬间,前尘旧事如chao水涌来,却又戛然而止。
止于藏经阁中小心试探。
止于长安家中,他与父亲信誓旦旦一诺。
旋即转头,步上石道。
作者有话说:
后半夜可能还有一章~
第102章 仙人墓17
每踏上一步, 溪水便在身后一寸寸涌上来。直至步上堤岸,身后石道正好又被浅潭湮没。
他抬头望了望接天狭缝,几步上前立于石缝之间, 头顶水流立刻从他身后浇注下来。
原来此处本是一处百丈飞瀑。
飞瀑背后,山壁裂缝间夹了一条羊肠小道, 仅可容一人拾级而上。本以为只是条简单的一线天, 谁知上行一段狭窄天阶梯, 陡转个弯,里头竟别有洞天。
山中有个巨大空壳,壳中水汽蒸腾, 草木丛生。却并非幽僻山谷, 而是骤然向下的一处幽深深洞xue。
他所立足之处非是平地,而是山壁。
百丈之下,丘壑丛生。
丘上生有奇花异草, 壑有泉流其间;草木之间,隐隐可见神祇废墟, 与零零星星锈蚀、残破的断剑, 上头大多爬满青苔。
往上百丈,只有零星几个狭小洞口透了光进来。
浓密藤蔓枝繁叶茂, 从穹顶垂坠下来,又遮蔽了几成光线。
崖壁无路可走。右侧一条小道, 上拾几条阶梯又是一处洞口。洞口周遭石块镂刻了异兽,甫一看像饕餮。
洞口便是兽嘴, 里头透出微光,大抵是有人。
长孙茂几步上前, 立在洞口, 往里一看。里头构造十分简单, 仅有三尊神像,前头供奉鲜花瓜果;一灯如豆,灯下有个中年男人横陈在墙角石台上编竹蔑。石台上铺陈一排竹器,昆虫,竹笛,皆是已编好的。
觉察有人前来,男人抬眼一问,“阁下为什么而来?”
长孙茂道,“为一息草而来。”
男人搁置手头未完工的竹螳螂,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是,是侏儒。所以方才并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台沿。
装束看不出是不是汉人。待他走到亮处,长孙茂垂头看他的面貌。锋利的轮廓,眉目和善却不失威严,眼黑得发亮,眺望幽旷山谷,在山壁上随意摸索一番,一条绳桥随之垂下。
中年人讲了句,“可要跟好了。”
旋即步上绳桥。
走完悬空绳桥,复又摸索青岩。
山壁中陡然又伸出百尺台阶。
长孙茂打量山壁上攀附的藤蔓,被山石所挤,有些许枯萎,故停下脚步,随手折了一支。
中年人见他没跟上,催促道,“请快些,踏错一步,我可救不了你。”
中年人走起路来步子轻快,不等人,似乎习惯于旁人跟随他的步伐;个头并没有成为他的负担,更不觉得低人一头,一切的不协调在这矮小身躯上都有种诡异的匀称。
一路行来绕过重重机关,数十步一折,移步幻境;若来人仅一味跟随,至此恐怕已迷失方向。
中年人走得轻车熟路,长孙茂一面留神方位,跟得不疾不徐。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中年人在悬于山谷中心的绳桥上停下脚步,指指远处五溪汇流处一脉淡紫色滩涂,道,“那处湖心,中间开淡白的花的紫色七叶草便是了。”
长孙茂顺着他所指,往脚下滩涂看去。
那处离绳桥约摸三四百丈,并不算太高。奈何周遭空落落得,无一物可供人踏足攀岩。
溪也怪异。淌上那紫色滩涂,骤然分了叉。滩上千溪交错,像一张细密大网盖在滩涂上。
滩涂淡淡生出紫色烟气,不知是水汽,瘴气,抑或飞灰。
半臂长紫色灌木生长在滩涂隆起的小小山包上,几乎与紫色烟气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几近会将灌木忽略,还以为白色小花乃是浮空生长。
除了花之外,滩涂之上还有一些不容忽视的白。
白花周遭,有累累白骨,或被浮沙吞噬,或被溪流半掩。大多分崩离析,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