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几日皇帝心情可不太好,尤其是得知顾将军竟然被西凉jian细刺杀而亡。
西北战神被西凉jian细刺杀?何其可笑?何其恐怖!
但是那时候皇帝没有任何作为,毕竟顾淮死了的事不易宣扬,彼时的当务之急是西北战事。
如今,西北战事也定了,大臣们本以为皇帝会追究刺杀一事,没想到更令人惊骇的消息也传来了——西凉投降了,但是西凉交了降书后,孙长青竟然当众暴起砍死了西凉王。
孙长青……这个名字对于京官来说有些陌生——那是谁啊?
“崔侍郎此言差矣。”朝堂上有另一位红袍官员走出,此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声音也低沉温和。
陆逊!崔元心里冷哼一声。
“孙长青与顾淮可是结义兄弟,且不论两人在敌阵前出生入死无数次,单说长兄如父,杀父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了。”这人看着样貌堂堂竟然张口就是胡话。
朝堂上的众人有些愕然,但也有面如土石不为所动的。他们身穿紫袍,站在百官最前边,一左一右。
但大殿上还是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崔元面红耳赤,正想呵斥,定睛一看笑的人竟然是皇帝。
而这一笑也让陆逊更有底气,他更进一步说道:“孙长青此举有大义,且西凉王城最后也是孙长青攻克下的,臣以为应当奖赏。”
“臣以为不然。”崔元回神,虽然皇帝方才笑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杀了敌将不为怪,但杀一个投降的人,这是残暴,这是失了规矩!
“孙长青此举会让邻国如何看我大周?会让天下如何看我大周?我大周泱泱大国,对于束手投降之人居然残杀,何为大国之风范?”
崔元身体笔直,言语如刀:“臣认为孙长青此举陷君不义,是为不忠;行为残暴,是为不仁;赶尽杀绝,是为不义。臣请治孙长青欺君罔上,大不敬之罪!”
嗬……真是来势汹汹啊……
不过一旁的陆逊可没觉得来势汹汹,他笑道:“崔侍郎就不要先扣帽子了。要说不仁不义也是西凉在先。别忘了羲和公主是怎么死的。”
崇文二年周灭后梁,同时收复鄯州,西凉交和书,请求大周派公主和亲。先皇的七女儿羲和公主奉旨前往西凉,谁料两年后报亡。这也是大周频频攻打西凉的原因。
“顾淮征战二十多年平了后陈又平了西凉,六个结义兄弟死得只剩下他和孙长青。如今顾淮也死了,你还要请治孙长青的死罪,顾将军尸骨未寒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好你个陆逊!这话一出,朝堂百官心中就叹了一声:这几句话本来是没有什么力量,但是谁不知道皇帝倚重顾淮?顾淮本就没有家底,结义兄弟都死得干干净净,再问罪孙长青岂不是让世人觉得皇帝无情?
皇帝可是最仁厚的。
好你个陆逊!
“好你个陆逊!”有人咬牙切齿低声吼道。此时已经下了朝堂,他和几位要员正在沈相公【注1】的书房议事。
“相爷,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在朝堂上进言的崔元忍不住问道。
“因为西凉王死了。”
因为西凉王死了?这话回的让堂内诸人怔怔。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要问孙长青的罪吗?
沈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正色继续道:“顾淮跟西凉打了十三年,被西凉jian细杀死,陛下伤心,不愿意再责罚了。”
那陛下也太仁厚了……官员们心想。
顾淮死了,他在朝中无根基,扳倒一个小小的都尉,推举章辽上位,简直是一气呵成的事。
“要怪只能怪王充。”有人不甘道。
“对,陆逊是王充的人,他们什么时候勾结了孙......孙长青!”
“不要说胡话。”沈渊摇摇头,“王相公怎么会勾结孙长青,他是为了我。”
为了均衡我的势力。
为了不让我一支独大。
为了让朝堂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下去。
“这事,要不要走走宿州那位的门路?”有人不甘心地问。
沈渊依旧摇摇头:“张行公既然没有开口,事后就不用劝了。”
谏议大夫张衡,字行公,深得皇帝恩宠。只是此人不为名利,强行劝说恐怕适得其反。
“可章辽的事......”毕竟章辽也算他们的人,当初可是说好的极力推举他。
“他自己生不逢时,怨不得旁人。”沈渊不以为意,“他要是因为这事闹,就寻个由头革了他的官职让别人来。”
时运这种事细说起来也只能怪他自己。
众人也想明白了,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沈渊补了一句话,他们便收声了。
“这也是皇帝的意愿。”
均衡朝堂的势力,是皇帝愿意看到的。帝王之道,在于制衡。他们都是棋子,执棋人的意愿永远大过他们的。
“到底是便宜了孙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