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姨太端了药过来,南舟在床边坐下,吹凉了要喂给他。南老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一推。南舟手一滑,碗碎在了地上。
南舟没有发火,怔怔地看着地上洒的药,“爹,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您不是不疼我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这样?”
“没用的东西!”
南舟牵了牵唇角,想要笑一下,但是还是流了两串眼泪下来。“爹,您能为了我向人下跪,怎么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句话呢?您这样我心里不好受的。”
南老爷终于睁开了眼,却是带着惊慌,嘴唇在微微颤抖,“胡说八道!”
南舟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爹,是不是你就这样恨我一辈子呢?恨母亲生了我,她才没了命。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让我死在监狱里不好吗?”她哭着趴在他床边,任父亲怎么推都推不开。最后仿佛是认命了,南老爷终于不推她了。
南舟伏在他床边,仿佛要把十几年来的委屈都哭出来,肝肠寸断。
忽然,她感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她茫然抬起头,看到南老爷老泪纵横。
“是我不好,我悔不当初,是我害了你娘……我不敢认,只能去怪你……爹不好,没做个好父亲,纵容混蛋子孙败坏家门,活该现在众叛亲离……只有你,你们……我不配……我对不起南家的列祖列宗,南家,毁在我手上了……”
南舟抓住他的手,一个劲地摇头,“爹,不会的,您放心,我一定不叫你失望。我一定会把祖先牌位再供奉回茂明堂祖祠,我一定会叫爹再住回南家大宅子里,我一定会光宗耀祖的!”
南舟仿佛重生了一回,这一回她终于是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心里那些很沉重的东西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南老爷的病有了些起色,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开了。南舟见父亲好转,也开始着手准备去南岳的事情。
阿胜这日去买票,大半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神色有点恍惚,目光还有些躲闪。南舟随口一问,“你这是怎么了,见着鬼啦?”
阿胜缩了缩脑袋,忙摇摇头,“票已经买好了,我先前去收拾行李。”心里却是有些后怕,心说比见着鬼更可怕!脑子里又回想起那人的话,还是有点心惊rou跳。
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打着商量的语气,“九姑娘,要不你别去南岳了,成不成?这山高水远,我又没有什么拳脚功夫。路上有个好歹的,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啊!而且听说那一片不仅有水匪,还有土匪……”
南舟不甚在意的一笑,“不要担心,咱们走大路,住正经酒店,不往僻静路上去,没什么事的。承风号那么大,我分析了那一带的水域,能停泊船的港口不过两三处,好找的很。找到船咱们就回来。而且我正好要考察一下内河的船运情况,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管怎样我都要走一趟。”
阿胜见劝不动她,也只能放弃,垂头丧气地回了房。
过了两日,南舟同阿胜上了路。她知道江誉白休假回来发现自己这样跑走了会生气,走之前特意写了长长一封恳切的信给他。不管怎样,先去再说。等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同他道歉,撒撒娇,这事也就过去了。
南岳当地的军阀互相缠斗多时,现在正是休战期。两人先乘火车到邬临,再搭船南下。邬临也是个繁华的城市,虽然偶有战乱,到底城里还算太平。下一程走水路,更是安全一些。阿胜本来提心吊胆的,这会儿也放下了心。两人下了火车寻了个饭馆吃饭,阿胜先去码头买了船票。码头有一间叫云水斋的茶庄,他进去了一趟方才去和南舟碰头。
他们搭的这趟船叫泰安号,两人的行李不多,也就没叫挑夫,到了时间便跟着人群一起上船。检票的只敬衣冠不敬人,态度很是恶劣。好在他们买的是一等舱,到也没怎样吃冷脸。只是秩序相当混乱,简直像逃难,人挤人地往前涌。
阿胜紧紧贴在南舟身边,替她挡着人浪。好容易挤上了船,到了自己的船舱,两个人浑身都出了一身汗。可说是一等舱,里面的陈设却不尽如人意,和南舟想象中的相距甚远。她正想出去到处看看,阿胜拉住她,“九姑娘,过会儿再出去吧,这会儿外头乱哄哄的,没得被人挤了!”
南舟探头往外看了看,外头吵杂的很,想了想还是等船开了再出去吧。阿胜起身给她倒水,暖水瓶里却一滴水都没有,托盘里的杯子看着也不大干净。阿胜咕哝道:“这是什么一等舱?简直是骗钱呢!我出去要热水去。”
南舟点点头。她这会儿出不去,只好先躺着。坐了一天的火车人也困顿的很,她歪在被褥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脖子痒的不行,抓了几下,越抓越痒,人就这样被痒醒了。“阿胜,快点拿花露水给我,又被虫子咬了。”
南舟叫了半天不见人回答,她却是醒了。睁眼一看,阿胜并不在船舱里。她从行李里找了花露水,往脖子上洒了洒。往外一看,船已经开了,外头似乎也没那么乱了。南舟走出船舱,正见阿胜抱着暖水瓶往这边走。“九姑娘你醒啦?”
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