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色马上闭上了嘴,对我呲了呲嘴,推着犯人消失在了夜里。
我左等右等,身旁的人愣是没有动静。
我实在憋不住了,扭过头问道:“大人,您,不走吗?”
“你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视线飞速地掠过我的脚踝。
“我先就我先。”我暗暗咬牙切齿。
前几步我还能勉强维持正常走路姿势,钻心地疼痛让我把大侠的傲骨抛在了脑后,我自暴自弃地采用了一瘸一拐的姿势。
“我背你。”
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了,让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人在我身前蹲下,黛紫色的长袖垂在地上,微风吹起,在树影光影交错之下,仿若荡漾在水波里的船,有种静谧的美感。
我像是受了某种蛊惑,双手搭上了他结实的肩膀,低声说了声:“谢了。”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连因走路而产生的抖动感都被降到最低。
但我还是逐渐困了。
我努力维持着清醒,我凝视着习风与束起的乌黑长发和修长的脖颈,突然说道:“其实你穿紫色更好看。”
“谢谢。”他简短地回道。
酒Jing的作用让我无法分析他是客气还是厌烦了,我只是无意义地进行着自己的讲话。
黎州并不算多繁华的地方,所以一到晚上总是乌漆嘛黑的。
我很少晚上出来。
所以这样的夜,我是陌生的。
同时,带着点恐惧。
那种,自遥远深处传来的,陌生的,本该是习以为常的感觉。
“今夜,看不见月亮呢。”我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说道。
“它累了。”习风与淡淡地说道。
“说的也是,如果每天都要上班的话,那确实是挺累的。”我笑了。
习风与却没有接我的话,这沉默让我难受。
我才后知后觉地想道,他可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古代人嘛。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突然决定告诉他这一惊天大秘密。
但这惊天大秘密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多大反应。
他只是侧过脸看了我一眼,漆黑眼眸中没有一点波澜,让我都有点怀疑我刚刚有没有说话了。
良久,他说道:“孤身一人来到黎州,想必是不容易。”
“不是,”我有些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我是说,另、一、个、世、界!不是黎州,也不是宋朝!”
“知道了,你是从天上来的。”习风与顿了顿,双手收紧,将我稍往上托了些。
“也不是,”我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我将头埋在习风与的肩上,“我是在爬满虫子的草堆里醒来的。”
习风与没再说话,我想他找不到回应我的话了。
这里的人家不兴点灯,比起追求光,他们更愿意省点钱多过活一天。
一路走来,习风与只能依靠几颗星子投射下的光辨别方向。
平民区的小路弯曲不平,绕来绕去似是没有尽头。
我抬头,还是没能如愿地找到那轮明月。
如果没有月亮的话。
那我怎么。
找得到路呢……
我收紧了环绕着习风与的手,忍着哽咽说道:“习风与,我想家了。”
泪水在那句话说出后,就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不断地涌出眼眶。
可能是太久没哭了吧。
习习清风将涌出的泪水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被吹干了。
忘了哭了多久。
也忘了那些快速闪过的剪影有着怎样的含义。
忘了我思念的是谁。
到了最后,连为什么难过都忘了。
只剩下,沉稳而极轻的脚步声,和近似催眠曲般随着走动而带来的晃动。
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希望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习风与呢……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几颗星子发出黯淡的光。
背上的女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自说自话。
习风与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每当她开口,总有浓重的酒味钻入鼻腔。
他平日不喜饮酒,不是因为酒量不佳,而是因为不屑于用这种方式麻痹对现实的痛感。
但她。
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静谧的夜里因为有她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而显得没那么无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醉酒后的仲时月的不同。
更放肆、鲜活,更爱笑,也更……
像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习风与,我想家了。”她这样说道。
然后她哭了。
一开始是小声啜泣,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