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视线再度投向黑豹的伤腿,在沙漠里哪怕是细微的创口都容易诱发感染。黑豹的伤必须及时处理。
倒不是她仁慈,能达成双赢,就没必要两败俱伤。
可显然黑豹不会轻易地坐下来,她得先采取一些怀柔计策。
比方诚意地为黑豹提供食物,这个食物当然是鹰先前捉回来的。
鹰对她的举动很不满,但它并未阻止。盘旋的鹰,紧盯着有意将黑豹引向猎物的她。
她的行动尽管冒险,可她清楚掌握制空权的鹰会保护她。若黑豹追捕她,而不是享用鹰的猎物,那就意味着与黑豹的和谈失败。一旦她遭遇危机,鹰更不会坐视不理,届时肯定会攻击黑豹。所以她要测试黑豹的智商,看它能不能觉察到这一点。
拥有一定智慧,才是和解成立的前提。
黑豹在她与食物之间扫视了一番。它仍然很警惕,她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出,它在犹豫。
若黑豹够聪明,该知道她胖归胖,那是在仓鼠界,但搁它的食谱里一只小仓鼠绝对不够塞牙的。她注视着慢慢靠近的黑豹,情况有变的话,她随时准备着落跑。
双方僵持了数秒,黑豹果断地弃她不顾,选择低头享用美食。它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模样,好似久未进食。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趁着黑豹吃东西之际,又端详起它的伤势。
状况比她想得好一些,局部略微红肿,需要尽快拔出那枚刺,她看向专注于吃的黑豹,试着挨近它几步。
很好,它有察觉她的动作,但没什么反应。意识到这一点,让她稍稍安心了些。接下去就该拔刺了。她仰望着黑豹的后腿,直起身用小爪碰了碰那根刺。
疼痛令黑豹扭过头朝她低吼了一声。一眨眼的工夫,鹰比她还紧张地俯冲而下。她连忙咬住那根刺不放,接着便被鹰连同那根刺一齐提了起来。
黑豹侧过身舔了舔流血的腿,也许是发现刺被她拔了,它眼神复杂地望了望被鹰拎着的她。
鹰将她放到了枯树的枝杈上,沉沉的金眸似在责怪她的唐突。
她撒娇地蹭了蹭鹰“爸爸”的大腿,萌萌地叫叫唤了两声。可鹰却身形僵硬地别过脸。她纳闷地盯住表现不自然的鹰。只要她贴近它,它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挪,像有些排斥她的亲密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鹰的回避让她十分困惑。
平时她紧贴着鹰,鹰最多身体僵直,但不会这明显地避开。
鹰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黏着它。于是,她一头靠向鹰的腹部,鹰居然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迅速张翅飞到了更高的树杈上。
不是,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它至于吗?
要说鹰对她厌倦,不喜欢她了,那它先前一看她被黑豹吼,就立刻过来救她这点真说不通。它明明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可为什么此刻突然避她如蛇蝎。
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臭啊。
所以,鹰到底怎么了?
一连几日,带着对鹰莫名反应的她,依旧尽力避开她碰触的鹰,和趴在枯树旁的砂岩后小憩,慢慢疗伤的黑豹,以及快要被遗忘奄奄一息的公仓鼠。
四只动物展开了气氛诡异的相邻生活。
鹰每天天一亮就去捕食,猎回来的食物,按照她的分配,给了一部分黑豹。黑豹每次都看了她一眼后,才开始吃。至于那只公仓鼠,她原先是不想管的,可瞅着它,她会不自觉想起她的巨鼠妈妈,和她那些深知此生不可能再见面的兄弟姐妹。即便这种感情是她的一厢情愿,从人转生成仓鼠的她,实在没办法像大部分仓鼠那样同类相残。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很可笑,身处在原始丛林里,还按照文明社会的那一套约束自我。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人类经历留给她最宝贵的东西,是她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丢弃的东西。那就是人类之心。
她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仅存的拥有人类之心的生物。
正因此,她更无法说服自己抛弃这颗心。
仅仅出于这一点,她把野果分了几颗给那只公仓鼠。那只灰突突毛绒绒的仓鼠,对她分享食物的举动似有些难以理解,可饥饿让它的眼里只剩下吃的。
见它抱住野果啃得一脸满足,她忽然有一种饲养仓鼠的错觉。唉,想什么呢!她揉揉自己的脸,她本身不也是一只仓鼠么。
黑豹的伤恢复得很快,没几天黑豹也出去打猎了。如同约定俗成,黑豹捉回来的猎物,也会像故意吃不下的,分一只给鹰。
鹰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可不吃的话,会引来别的动物,例如秃鹫,鬣狗。鹰勉勉强强地把黑豹捉回来的猎物抓上枝杈,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边优雅地吃了个干净。
她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敢在鹰和黑豹面前笑。包括她在内,这里的四只动物在食物链里的地位,她只是大于等于那边那只公仓鼠。因而她哪敢嘲笑面前这二位猎食者,只能默默地围观鹰与黑豹别扭的和睦相处。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