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病已却真的累了。
病已同平君扶霍禹上了马车,他便觉得头晕目眩,倒在马车的一隅睡下了,却睡不安稳,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借着皎洁月光,平君见到了这一幕,忙凑到病已的身边,让他平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安眠。
霍禹有些看不下去,翻了个白眼:“你何必对他这么好?“
平君回敬了一个白眼:“他又不是你们这些军爷,他身体那么弱,受得了又是上山又是下海的么?“
霍禹冷哼一声:“可你不是他妈!“
平君撅嘴道:“他是为了我爹和你才受这种罪,怎么有些人不知道感恩呀?“
霍禹气得语塞,只得闭目养神,不再理平君,不一会儿,却听到了平君的鼾声不绝入耳,吵得他难以入睡,再看躺在她大腿上的病已,早已睡得口水直流,自言道:“真是绝配!“想到这里,却又有些难过。
清晨,病已迷迷糊糊醒来时,只感觉自己睡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本不想醒来,却又在霎时闻到了熟悉的体香,知是平君的,吓得睡意全无坐起身来,本是迷迷糊糊地掀开了窗帘,谁知道,却看到了一个大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司马府”,当下就清醒了大半。
司马府。
霍光的家,霍禹的家。
病已曾无数次听到霍光的传闻,都听得不真实。
传闻说,霍光乃受益于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将霍去病。霍去病打仗之前,将十几岁的霍光当了郎官之后,从此霍光深得汉武帝青睐,平步青云,还成了武帝的托孤大臣。
相传,霍光乃是杀人如麻的冷面枭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又传,霍光乃美男子,身长七尺三寸,有美髯,乃是弄臣出身。
无论如何,霍光都是病已心中最想争取到的人。这次回到长安,他在“德泽酒舍”说书,以惊人才学献于世人,等待的,就是他霍光。
“霍光怎么还不出来?他敢轻慢本王?”
广陵王等待霍光出府的时候,有些不耐烦。他曾发誓不会入霍府半步,如今只好候着,病已感觉到广陵王一股无明业火直冲苍穹。若不是霍光的笑声远远的传出,病已几乎担心广陵王会拿一把泰阿剑灭霍家的门。
这是病已听到的最爽朗的笑声,豪气干云,中气十足,他的笑,似乎连天上连绵的云彩都惊动了。
“广陵王有礼了。不曾迎接贵客。”霍光说。
已过了知天命之年,透过窗户,病已看到了一位头发灰白的高大汉子。与病已见过的那些五十多岁的人不同,霍光身板又硬又直,远远望去,伫立如松。
他声若洪钟,双目神采熠熠,面对广陵王这样气势如山的男子,霍光竟然气势在其之上,他的笑容浩瀚如海。
“不用迎接,反正我也不会再踏入半步。”广陵王冷哼一声,似乎还带着几分情绪。
病已心中于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多谢广陵王救犬子一命。”霍光道。
“没关系,反正他小时候就喜欢跟着我。刚好今日去打猎碰见了,霍大司马,儿子完璧归赵,孤告辞。”广陵王说罢,便命病已扶霍禹下车。
霍光第一眼见到病已的时候,亦是吃了一惊。然而,霍光强力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惊骇,连忙让家丁扶霍禹回府,一边不动声色的向病已询问着:“小兄弟,你可是犬子的朋友?”
病已躬身跪拜道:“拜见大司马,小民只是有幸得到机会,协助霍将军去太乙山。”
霍光笑道:“小兄弟,你高姓大名?”
病已道:“小民姓史,名病已。”
霍光笑容更为亲切:“快免礼,原来是史恭的长子,你父亲任中郎将的时候你刚出生,我还抱过你。”说罢,扶起了病已。
病已在霍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霍光的手掌又大又热,他的背后却直冒冷汗。霍光比他想象中还强大,他觉得,自己长安之行更艰难了。
“你呢?小姑娘?”霍光问站在一旁的许平君。
“拜见大司马,民女名叫许平君,是郡邸狱啬夫头头许广汉的女儿。”许平君跪拜道。病已曾教她莫要抬头,莫要无理,她强忍着抬头看一眼霍光的冲动,低头道。
“父亲大人,是他两人助我捉拿桑青,且救我性命。”霍禹在家丁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上前来。昨夜欧侯坤已为他解毒,然他被桑青所伤,重伤未愈,怕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霍光道:“桑青人呢?”
霍禹道:“我重伤在身,桑青已托广陵王替我交由圣上,刚才带走了。”
霍□□得胡须微抖,人却依旧在笑:“吾儿累了,回去休息吧。”
说罢,命人扶霍禹归府,亦亲自将病已和平君请到了自己的府上。平君第一次入这么大的府邸,新鲜而好奇地望着四周,病已却总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见过,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忽然闪现。
那是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青春妙龄,却一脸的焦虑,病已虽然看不清脸,却知道她襁褓里的孩子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