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幕降临,万事万物安歇之时,就是她来这里和自己幽会的时候。
她像是夜间盛放的昙花,只有夜晚迷人。
而她也是唯一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可现在,这个秘密,居然有第三个人知道。听声音,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许教授汗如雨下,窗帘被他拉的严实,屋子里一片漆黑,手机屏幕尚没熄灭,是目之所见唯一的光亮。
他盯着那抹光,心跳极快。
的确,因为Hx分子的存在,雪盐的构想可以逐步实现,根据模型推演,H-X一旦固化,会形成似盐似雪的洁白物质,小小的一颗,就足以蛊惑人心。
古时候,蛊惑人心是要从人耳入,需要大量的言语,长久的时间,和单独有力的信仰,才能让人们卑躬屈膝。
可是现在,他们有了“雪盐”这条捷径。
这违反人类道德,是决不能暴露在天光之下。但现在,这通电话的到来已经说明——有人泄露了消息,雪盐实验的失败已经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暂时还无关乎人类道德,只有关乎他的性命。
许教授强迫自己冷静,静默片刻,他在手机上键入了一串号码。
他破例,打给了自己的女学生。
***
是个晴朗的夜晚,圆月高挂,无风无云。
红夫人记得,许教授成了长久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是源于一场车祸。
她紧紧逼视着面前的许昼,在这样的高压注视下,许昼吊儿郎当地承认了,车祸前,她给许教授打了六个电话。
红夫人怒不可遏,脸上残存的温柔尽数褪去。
她唇瓣抖动,抬起的手指久久不能下落,指尖对准许昼,满腹的怨气倾囊而出。
她记得那一晚,许教授给她一反常态地打了电话,她疑惑不解,问他:“你过来?怎么突然想到过来?”
他从来不会主动找自己,也不会牺牲清誉夜半到访一个“陌生”女人的家中。
她觉得是出事了,但电话里不好细说,所以只轻轻“嗯”了声。
挂了电话,她迅速从床上起来,挑了优雅简单的衣服,打理好头发,喷上香水,然后烧热水,沏茶,准备无糖的点心,桌子上换上干净简洁的新桌布,再放一支透明花瓶,花瓶里插着简单的细杆白色小花。
做完这一切,她就一直等在桌边。
不敢回拨电话,仔仔细细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困倦,却又不肯休息——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失望担心中夹杂着一抹让人上瘾的期待。
许教授没再出现。
她空等一夜。
她应该习惯这种生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红夫人的眸光还是暗了暗,随后面无表情地起身,回房补觉,
过了好几天,她才知道,许教授那夜出了车祸,虽然命保住了,但却要一辈子躺在床上。
他的清醒成了未知数。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砸的红夫人久久没反应过来,她没有资格再去打听他,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给他的名声添上污点。
可是许教授出事,他背后的雪盐实验该怎么办?尤其是如今状况特殊,雪盐实验屡屡失败,周家还被蒙在鼓里。
一时间,她寸步难行。
她愤恨地盯着面前的许昼:“你还有脸过来。”
许昼漠然盯着眼前的红夫人,她隐瞒真实身份接近自己,却被自己窃取了雪盐机密,如今许教授落得这个结局,她必然将怨气全部撒给自己。
她略微抬起唇角,听红夫人接二连三的斥责。
“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你故意这么做的!你装的柔柔弱弱,骗我带你去白枫园,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许昼一挑眉,不置可否。
红夫人被她的态度蜇的心口久久不能平静,却也不知道再指责什么,木已成舟,许教授不会醒过来,而她还要继续收拾雪盐的烂摊子,帮助周家完成那个计划。
可她还是不甘心,平心静气地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可是……”
这要怎么说?你的亲生父亲?
红夫人停住话头,随后垂下眼。
算了。
可许昼居然在这会儿悠悠开了口:“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开口无足轻重,雪盐这样级别的实验,除非业内权威,或是他亲口承认,不然的话,没人相信一个无名小辈的说辞,我既便知道了雪盐实验的结果,也没办法用这件事威胁许教授。”
红夫人顿住,许昼的眼里泛着奇异的光芒,像是荒漠中渴水的眼神,有贪婪、无奈、也有绝望、挣扎,红夫人从上到脚打量许昼,总觉得她身上笼着一层雾,看不清真实的她。
几天前,她乖巧懂事,眉眼间有种让人怜惜的委屈,她总觉得是自己亏欠这个孩子,所以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可如今,她递过来的感觉却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