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潇脚步未停,朝村中走去,口中道:“放心,我另有打算。”
回到村中,锦年和锦和将走陆路和水路的人员登记了一番,便各自分头带人离开。
暗夜里,众人一言不发,只有脚下的步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每一个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裴公子,九婆婆,我不留下了。”秀儿停在裴云潇的身前:“我终于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背井离乡。我想我爹娘,也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
九婆婆立刻高兴起来:“你能想通就好。”
“九婆婆,我想带着柱子哥他爹一起走。当年我跟柱子哥差点定了婚约,如今阿伯无儿无女,我又无父无母,干脆互相照应着,也能尽个孝心。”秀儿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九婆婆捧着秀儿的手,不停地念叨。
“秀儿姑娘准备走哪条路?”裴云潇开口问道。
秀儿顿了顿,轻轻一笑:“走水路吧。”
“秀儿,你怎么不跟我们去江南啊,你一个人……”九婆婆担心起来。
“婆婆,我想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自己闯一闯。”
裴云潇点点头,朝九婆婆道:“九婆婆,既然秀儿姑娘心意已决,便随她去吧。等到了锦州,秀儿姑娘就从锦和那儿拿些盘缠,好好生活。”
秀儿感激地点点头。
“走吧!”
裴云潇朝众人挥挥手,九婆婆拉着阿香,也去追赶走陆路的队伍。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祝你们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渐渐地,最后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裴云潇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山顶,一丝鱼肚白已悄悄露出了头。
暗夜之后,就是黎明。
“小公子,都准备好了。”锦英悄无声息而来,手里拿着两只火把。
裴云潇接过火把,最后看了一眼再无人烟的枣子庄,一扬手,火把被掷出,落在不远处的一堆草垛上。
“轰”地一声,草垛窜起冲天的火焰,草垛下方的火苗随即沿着数条诡异的直线,向村子的深处蔓延。
另一边,锦英也将手中的火把扔向茅草屋的顶棚,烧起一片干草。
“是桐油!”锦妙惊呼一声。
“是啊。”裴云潇长叹一声,好似卸下了心中千钧重的负担:“从此以后,吴州再无枣子庄了。”
“那地窖里的那些……”锦妙突然想起来。
裴云潇拍拍手上的灰屑,转身往村外走去,只扔下一句话:“让他们尝尝那些在山洞里活活闷死的百姓的滋味,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裴云潇乘着马车沿着官道往吴州城返回的时候,枣子庄早已变作了一片火海。
火光通天中,一抹橙色的朝阳,从山脊上喷薄而出,照向沉默的大地,光芒万丈。
枣子庄遭逢大火,无人生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吴州城。
知府衙门还在村中的地窖里发现了十几具男尸,验尸后判定,应该是枣子庄的村民报复杀人后自杀。
枣子庄就这样一夜之间,消失在了吴州境内。
梁泽已死,王森退学,江东书院却迎来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宁静。
年后的第一次考试,因为唐桁的缺席,裴云潇当之无愧的成了榜首。
日子就在同窗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中无声无息的流走,带来春天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了农学课,不用记各种作物习性和物候记到头秃,不用再被农学考试难到想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谢英又一次站在回廊下,望着院墙外的大树露出的一小截新芽。
“仲先生也不知到哪儿去了,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了。”谢英嘀咕着。
“说起来,仲先生兴许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神奇的一位先生了。”秦东襄附和道:“谁说女子就不如男子了,以仲先生的本事,如果继续当先生,一定能桃李满天下。”
裴云潇站在窗边,桌上的《吴州山水长卷》,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从枞山的红枫与野菊,到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山峰;从荒废干旱的田地,到丰饶的世家庄园;从秋明湖上的莺歌燕舞,再到江东书院的郁郁松柏,莘莘学子……
仲憃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封信。
信中说,她半生活得浑浑噩噩。起初以为相夫教子就是自己的宿命,后来又为了报仇迷失了自我,如今,她只想寄情山水,找到自己真正的目标。
寄情山水啊……裴云潇想着,这也是她最大的梦想!
“小七!小七!”韩少祯的呼唤从院外传来。
裴云潇抬头,看见韩少祯飞快地跑进院子,举着手臂,高喊着:“小七快看,谁回来了!”
裴云潇朝他身后一望,那一身苍绿锦衣,长身玉立,玉带翩翩的男子,不正就是唐桁吗!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