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赵姑娘颇为轻蔑地‘嗤’了一声,万般不情愿地掀开车帘子,上了马车。
清光寺位于西秀峰半山腰,若想上山,还得走约莫半个时辰的山间小道。这树林露水重,地形复杂,稍有不慎便shi了衣裳或者迷了路,行路便更得小心翼翼。
于是等众人到了寺庙,已接近晌午。
这是座宏大的寺庙,金黄色的围墙将里面大大小小的庙宇围了起来。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四方的广场,中央是一鼎乌黑油亮的香炉,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香灰。
人来人往的香客之中,小沙弥们拿着扫帚沙沙地扫银杏叶,或者给栅栏里的曼珠沙华浇水,看起来与世无争。
此行的重点是为祝怜消灾降福,林良秀一到庙中,便按照原本的计划,带着众人直奔着无量大师的居所。结果天不遂人愿,庭中当值的小沙弥看到了祝怜一行人,双手合十地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诸位施主请回吧,无量大师下山游历,暂时未归。”
祝怜面露遗憾:“请问小师父,无量大师可有交代归期?”
小沙弥笑道:“大师一向无影无踪,短则三日,长则数载。施主若是有缘,明日便能一见。”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没有缘分,祝怜恐怕是见不到这位大师。
“这……”众人没意料到这个结果,一时间面面相觑。
林良秀倒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坏消息。他‘哗啦’收起手中的折扇,笑得没心没肺:“无妨,怜表妹不是要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这几日我们天天来,大不了便在这庙里住下,指不定哪天就等着了。”
此话虽然颇有他得过且过的风格,却也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眼下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寺庙的斋堂到了午时准时开斋,每个人只收两枚铜板,菜品多是山菌豆腐腌咸菜,时不时会有红烧冬瓜,据说是红烧rou的味道。
今日是萝卜白菜炖冬笋,一碟豆腐ru,一碗野菜汤。打菜的小和尚红着脸给祝怜多打了一块腐ru,听到祝怜清脆的一声道谢,那抹殷红直直烧到了耳根。
这一小插曲让祝怜莫名的心情大好,又觉得那小和尚害羞的样子有些眼熟,直到她被花覃和叶瑶招呼着落座时,脑海里浮现出昨夜梦中,宋昀面然薄红,欲拒还迎又羞愤难当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对宋大人或许有那么一丝图谋不轨。
她正神游天外之时,面前突然重重落下一个餐盘,一时躲避不及,前襟顿时被溅上了滚烫的汤星子。
赵云菱冷着脸,在她对面坐下。
她方才打饭正巧排在了花覃和叶瑶后面,两位姨娘不知,当着她的面开始便开始讲闲话。这闲话也甚是无趣,无疑是这位怜表妹多么多么讨喜,而那位赵姑娘模样平平又品味土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赵云菱拿着托盘硬是听了一路。这不打完了饭,便带着满身火气找到花覃三人,撒气一般将托盘桌上一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都被这声巨响吸引来。
花覃在风月场子里摸爬滚打,何时惧过这种泼辣丫头?开口便毫不留情面:“哟,这乡野丫头给谁甩脸子呢?撒泼也不瞅瞅地方,可别好好的人不做,拿自己当孙猴子耍威风。”
众人本都在看好戏,却被这妙语连珠的小娘子哄的大笑。
赵云菱羞红了脸,虚张声势地站起来,口气尖利:“你说谁乡野丫头?”
“谁对号入座谁就是咯!”
赵云菱哪儿是花覃的对手,一番唇枪舌战下来,便明显落了下风。
这边,祝怜慢条斯理地擦净了身上的汤汁,突然开口:“赵姑娘,你说花姨娘背后嚼人舌根是你占了理,方才这拿我撒气,难道我也触了你的霉头不成?”
“胡说八道,我何时拿你撒气?”赵云菱见她坐在塌上,说话温声细语,便不由得把气焰施在她头上:“你这般横插一脚进来,怕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
祝怜指了指身上已经干涸的痕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赵姑娘莫要曲解人意思,我可没看你不顺眼。不然,你还能站着跟我讲话?”
赵云菱看到那几点污痕,心里暗道不妙,又转念一想,便是她溅到的,只要死不承认,对方又能拿她如何?
反正这个祝家她从未听说过,祝怜身上的衣料也是旧衣,若是京城贵胄,怎会跟她们坐一辆马车,还打扮的如此低调?
“那又如何?”她冲祝怜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你又是什么东西,整日同那两个老女人狼狈为jian,狗眼看人低罢!”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为祝怜捏了把汗。眼看着这赵姑娘骂不过花覃,便拿这娴静的小娘子撒气,所以当祝怜端起手中的木碗,将整碗滚烫的汤泼上去的时候,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云菱也没反应过来,她脸上甚至还挂着趾高气昂的神色,一片菜叶子就‘啪哒’一下甩到了她脸上,清脆的像一记耳光。
周遭陡然寂静了下来。
那盏空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