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后果然犹疑,她万事求稳,不想冒不必要之险。谢贵妃年轻气盛,看不惯她那温吞相,嘲讽皇后:“想当日大唐女皇都能用上官婉儿,毫不顾忌她要报灭家之仇;今日不过是大祥公主的外孙,况她家并无人上战场,又未与我大祈有血海深仇,何需顾虑。”
谢贵妃不等皇后说话又转而问梁尚功:“此番公开选人,不论出身,仅论才德,你只说她究竟如何?”
梁尚功认真回答:“虽不是顶尖人物,但胜在合适,又有些见识,行事颇为谨慎,足堪可用。”
郑皇后被谢贵妃逼得无法,她心下虽不愿意,但不好再作反驳,否就是干涉公选了。她犹犹豫豫,转头看向座下的徐婕妤,温和地问道:“妹妹可知这池鹿鸣?”
徐一往以前朝之身入后宫已是异类,哪肯再涉此事之争,站起来向皇后福了一礼,回道:“臣妾自幼生长在东洲,从未踏入旧京,与她未有来往。”
谢贵妃出身北地绥州,比徐一往还小一些,她瞟了徐氏一眼,嗤笑道:“你父亲想必熟悉池家,不如让他给这位故交之女写一份荐书以作担保,这样皇后就能放心了!”说完,又挑衅地看向皇后。
郑皇后并不认同此法,但她为人厚道,不便反对,否则就是公然否定徐婕妤的父亲徐大人了。
徐一往并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并不回怼贵妃。
梁尚功未曾想几位贵人隐晦的矛盾反而给了池鹿鸣一丝生机,至于这个女孩儿是否能拿得到徐清风大人的荐书,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池鹿鸣险胜女官选拔考试,尚未来得及享受喜悦,就被告知要由当朝官员写一份荐书。她与其他应考之人并不熟悉亦无往来,尚以为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程序,哪里知道这是对她一人的刁难,专为她而设的拦路虎。
池鹿鸣与丘原二人就他们可怜的交际圈扒拉了半日,不由面面相觑。真是世事时移,未曾想到,当年视万户侯为平常的大长公主外孙女,眼下竟为一纸荐书束手无策。
丘原作为男人,深恨自己一身白衣尚无功名在身,此刻竟是全然无用。自卑之感油然而生,他纠结了一番,艰难地说道:“不如,我去求父亲那位同窗世伯。”
池鹿鸣正要应诺,转眼望见他一脸为难,立刻心生惭愧,让他去低眉折腰求人实非她所愿。她霎时改了主意,全然不顾后路,大包大揽道:“不用,山人我自有妙计。”
丘原听她如是说,亦松了口气。此事于他而言确实极是为难,他父亲这位同窗已然不计地位悬殊给予了许多照抚,若要求他再为池鹿鸣作保,还真不知如何开口。且不说他如何解释二人关系,单是池鹿鸣前朝的身份,也会让作保人望而生畏。丘原不是畏于求人,而是信奉君子不强人所难。
大祥朝曾经的官员池鹿鸣也不是全然不识,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傅松舅父一般忠贞,大祥旧臣投诚归顺大祈的也大有人在,譬如徐清风就是池鹿鸣可以牵扯上的,她或许可求于这位世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知自己身份敏感,是故亦能体谅丘原。求人不如求己,再说宁敲响鼓一下,不打铙钹三千,她打算明日去徐府。
次日,池鹿鸣将她压箱底的服饰妆扮一身,又雇了马车,手持拜贴往徐府求见。她故然不敢贸然求见徐清风,只以亲戚身份拜访徐家女主人傅执玉。
傅家阿玉,与她年岁相仿,略比她长半岁,自小两人一直不对头。年幼时,池鹿鸣嘲笑她父亲多妾多子女,至她这一代以玉为名,可无穷尽也。当下气得傅执玉发晕,回府向她的nainai贞明大长公主哭诉。这等小儿女口舌之争,大人固然无法计较,但这个子子孙孙无穷尽的笑话却传了出来。池鹿鸣终是被外祖母淮浦大长公主教训了一番,说她妄议长辈事宜,连带她母亲也被扣了一顶宠溺无度、教女无方的帽子......这些往事似乎还是昨日,短短数载已换了天地,傅家现下除了执玉,执珪、执璋、执琼、执瑶他们都已零落、不在人世......
池鹿鸣正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忽然被门房的声音打断:“这位小姐,你是要拜访哪位夫人?”
“府上有几位夫人?”池鹿鸣一脸错愕,难道徐来又娶了一位夫人?不对,即使是再娶也是妾,不可与傅执玉并称夫人。门房解释道:“小姐你是要拜访夫人还是少夫人,在下才好给你递帖子。”
池鹿鸣回过神来,忙道:“原是要拜访少夫人,有劳了。”门房听明白,自是去了。池鹿鸣心下纳闷,曾经有大祥朝最忠诚男子之称的徐清风大人,一入大祈就续娶了夫人?真是世事变迁,人心难料。
门房很快来了,同来的还有傅执玉的侍女环春颜。少年时,池鹿鸣带着她的侍女梧桐,彼此没少给对方找碴。现下许是重见旧朝故人,春颜激动不已,倒头便拜,亲热道:“表小姐快请进!”池鹿鸣忐忑不安的心放了下来,正是患难见真情。
徐府一水的北式风格,全无江南旧景。春颜是个快嘴姑娘,一路上把府里情况唠叨个一清二楚。徐清风新娶的夫人陈氏是北地大户,她的先夫是一位军需官,随段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