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访娘与池鹿鸣两人从未做过家务,完全不知从何下手。丘夫人的外甥女赵央儿是一位朴实勤劳的姑娘,丘家日常家务皆是她做,她不辞辛劳教了两位,又经常过来帮忙,总算让这一家子吃上了饭。沈访娘上手很快,过了几日就能独自操劳厨下了。池鹿鸣觉得自己很笨,仅勉强学会了洗衣服,捣衣漂水相对简单,至于是否干净,她是顾不上了。济泉县主哪舍得女儿受此劳累,哀伤不已。
她们在小镇住了三天,亦不见那两人回来,不知是他们出了事,还是池遇出事。她们猜测不定,既不愿走,又不敢留,于惊恐不安中又留了一日。第五日过了响午,仍未见他们回来,余下的人不敢再留,计划前行往南边的安城。但现在仅剩下一车,不可多载,县主给另两人备下盘缠,留在客栈等待回信,相约在安城会合,界水与三位主人并襁褓中的池非也先行一步。
又行了一日,到了一个小镇,镇内有一家客栈,她们决定在此处暂留。此地水陆皆通,消息灵通,北军攻入东洲且约束军队的消息传入,众人颇为池遇、钟叔夫妇与奶娘庆幸。但沈浮并不敢信,祥清帝杀了段潢亲人,这仇他势必要报。
池遇果然已被关押,但他不是在池府被抓住的,他是在池鹤鸣墓前被收押的,顺伯随他被拘,跟在狱中照顾主人。段潢并没有因为他是祥清帝的姻亲而对他严刑拷打,相反还甚为礼遇。池遇领兵多年,在军中颇有口碑,段潢收编了这些军队,为长远计不想寒了将士之心。再者,池遇当年与攻下京城的乱军交战过,知
赵央儿不解,也不好再久留,告辞而去。
池鹿鸣到了丘家安身后,大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更是沉默异常。她们四人所带盘缠有限,且又不便外露身份,不敢再请仆人。界水做些粗活,外带采买与打探消息,每日响午又去一次安城最大的客栈等人,皆无功而返。沈访娘请婆母照看小儿池非也,她自告奋勇承担了下厨等家务。
赵央儿站在床前颇为尴尬,不知哪里又触怒了这位脾气古怪的小姐,但她生性淳厚,忙道:“小姐若不喜欢,我再去表哥处换来。”
沈访娘见池鹿鸣如此自弃,不免想起夫君池鹤鸣,如若他还在,这个家就不用她苦苦支撑了。想来亦甚是伤心,自己回房偷偷哭了一场。哭过后,又赶紧收拾好自己,唯恐让婆母济泉县主看到,再惹她也伤心。
池鹿鸣每日像个木头人一样,吃得极少,洗完衣服后就镇日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一直不喜欢侄儿,大家也不敢掇撺牙牙学语的池非也去闹她。有时候,她洗衣服不及时,亦无人敢去催她;如若过了一日她还未洗,沈访娘就会自己早起先去洗了,并不埋怨她。
待他们到了安城,滞留数日,仍未见人来。形势不知、情况不明,他们不敢再在客栈长居惹眼,决定找一处地方暂时安置下来,边藏边等。界水很快就在城郊租好一处宅子,此处进城出城皆为方便,既利于进城打探消息,又利□□#速撤离,大家甚是满意。
有一日,鹿鸣又在床上神游(睡觉),赵央儿送些点心过来,见到有一桶待洗的衣物,她一声不吭拿去河边洗了。赵央儿晾晒衣物之际,沈访娘见到,赶紧向她道谢,惭愧不已。池鹿鸣起来知道后,虽未说什么,但从此再不拖延浣衣。
沈浮与儿媳沈访娘、女儿池鹿鸣商议下一步去往何处,池鹿鸣建言往蜀地寻找舅父。沈访娘担心沈沉居所不定,不敢长路冒险;沈浮也忧心夫君池遇,并不肯再走远。众人于是决定在此地停留,让两人驾一车返回东洲去打探池遇消息。
沈访娘深为小姑池鹿鸣担忧,想她往常爱看书,丘夫人儿子正在读书,就求赵央儿向她的表哥丘原借几本书。丘原听闻是位小姐看书,特意选了一本《世说新语》与一本《笑林广记》让赵央儿送来。未想,躺在床上的鹿鸣一看,冷笑道:“果然女子无用,我若是男子,尚能读书考学,如今看这些闲书又有何用。”说完,继续闭眼假寐,根本就不起身接书。
沈访娘过意不去,忙接过书,道:“这就是她平日爱看的书,赵小姐请放下。”又再三谢过。
界水天天出外打探,各类消息纷迭而至,有时还相互矛盾,无法辨别真假。大家每天最大的活动就是围成一桌共同判断各类消息。数日后,有两条消息是可以确定的:第一就是段潢占据了东洲,并未停留多久就率兵往京都而去,他的目标显然是在京都而不是东洲。第二是留在东洲未及出逃的皇亲国戚与朝廷命官及家眷都被关押了。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段潢的目标并不在东洲一城一地,他的目标是剿灭京都乱兵,称帝临朝,或许无暇追拿他们;忧的是池遇必已关押,不知其状况如何。
宅子主人是一位寡妇,这位丘夫人先夫亦是读书人,惜年轻早夭,独留下一个遗腹子丘原与这栋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并几亩薄田。丘夫人带儿子及娘家外甥女与一个老仆人住着一半,另一半出租,靠着这些微薄收入勉强度日。沈浮对外宣称她的夫君带儿子在东洲经商,本是着仆人界水接她们过来全家团聚,现遇东洲兵变不敢再往前行,暂留安城先观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