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带上海棠及几人沿江而行,至黄昏方归。行至今明桥时,老远就瞧见府里的大门开着,车马齐备,像是沈浮要出门的样子。大家忙停了下来,避在桥下,可不敢与县主正面撞上,省得挨一顿说教。
隔得一排树,大略可见所有人紧张肃穆,县主身着素服,头上亦无发饰,三两下登上马车,一队人马立即匆匆往行宫而去。池鹿鸣不免奇怪,这个时刻了,母亲神色张惶匆匆进宫却是为何。待母亲车驾走后,母亲的ru母杨嬷嬷尚在门口,她迅速走到门前,打算从老妪这里套套话,赶上去问道:“嬷嬷可知母亲是何事?”
杨嬷嬷全身发抖,见了小小姐,唯恐吓着她,迅速勉强自己安定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哽声道:“好姑娘,快回院子里去,天都塌下来了,你可再别出去了。”说完,嬷嬷又用手绢捂住眼睛擦泪。
池鹿鸣更好奇了,忙追问究竟是怎么了?嬷嬷不肯说,只道尚是传言,又念起阿弥陀佛来。鹿鸣见她如此谨慎,顽心霎起,牵过马作势道:“嬷嬷不告诉我,我这就去追母亲。”
杨嬷嬷闻言大慌,忙拉住她道:“我的小小姐,你再别添乱了,快随我进去。”
池鹿鸣本是玩性,见她如此更觉诧异,愈发想知道个究竟。便拉着嬷嬷的袖子道:“嬷嬷知道也不告诉我。”杨嬷嬷被她缠得东倒西歪,幸亏池访娘扶住。她推开鹿鸣的手,告饶道:“大小姐,这不该你知道的事,不知为好。”
池鹿鸣一听,左性上来,更是吵闹不休,非要知道。杨嬷嬷一面应付这不讲理的小姑娘,一面颤颤地掏出手巾来抹泪。池鹿鸣大惊,莫是留在京都的父亲不好?更是拽着嬷嬷要问个究竟。
正拉扯中,一阵马蹄飞奔而来,池鹤鸣跳了下来,众人纷纷向他见礼,他黔首致意,疾步入院,池鹿鸣唤他哥哥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见兄长回了,池鹿鸣放过杨嬷嬷,提起裙裾,朝宅内追寻兄长飞奔而去。
鹤鸣很快也换了一身素色衣服,又与管家叮嘱了些话,匆匆要走。池鹿鸣见他又要走,急了,赶到影壁处,张开手拦住他。
池鹤鸣情绪低沉,强忍不耐,道:“阿鹿,你自去用晚膳,早些休息。”
池鹿鸣怎肯放过兄长,伸手拉住他腰间的束带,作出一幅无赖状,与兄长嬉笑道:“不,我要跟你走。”
池鹤鸣一向好脾气,现下极为不耐,道:“今日有事,勿要纠缠!”沈访娘忙上前来,欲要位池鹿鸣离开。
池鹿鸣见他亦如此严肃,心下忽然升起一种不祥感,想问却又不敢问,但手拉兄长束带不放手。池鹤鸣拔开她的手,急欲向外走去。未想,他出手太重,池鹿鸣一个趔趄,沈访娘赶过来也未扶住,两人都倒在地上,池鹤鸣未及顾忌,仍急着朝外走去。鹤鸣更觉心慌,推开沈访忍受,坐地哭道:“是父亲吗?”她想父亲或许是战死了,但她不敢说出这两个字。
池鹤鸣见她如此哭问,虽心急如焚,也只得回来扶起她,安慰道:“不是。”
鹿鸣哪里肯信,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看着兄长,池鹤鸣帮她抹了眼泪,郑重道:“放心,真不是。”
池鹿鸣端详他的眼睛,不像撒谎,放下心来,转念又问道:“那究竟是何事?”
池鹤鸣默想了一下,扶住她的肩膀道:“阿鹿,你如今也十二岁了,毋需瞒你了。”池鹿鸣不知兄长要说什么,好奇得很,鼓着眼睛望着他。
池鹤鸣沉声道:“乱军攻入了皇宫,都殉国了。”
众人听闻,皆大惊失色,海棠吓得全身发抖,控制不住,先哭起来,随后,人群中逐渐响起啜泣声。沈访娘快步走向海棠,对左右道:“先送海棠小姐回房去。”
“殉国?谁?”猛然一下,池鹿鸣脑子还转不过来。她下午还在大祥朝的山河上畅游,现下听到如此恶耗,不过一刻钟,她还转换不了。
池鹿鸣想起和蔼的圣人,问道:“圣人?”池鹤鸣点点头,抬眼望天,抑住自己的哽咽。
池鹿鸣追问:“那皇后呢?还有公主们呢?”
池鹤鸣悲从心来,沉默不语。池鹿鸣追问:“五位公主全都......”她实在说不出那令人绝望的字眼。池鹤鸣原是驸马人选,昔日谈婚论嫁的对象个个正值青春年华,今朝灰飞烟灭,不可谓不痛心。
池鹿鸣被这个消息打击得有点懵,自然而然地抬眼望向兄长。她见兄长神色悲戚,忽然想到他原是驸马人选,顷刻间所有公主一夕而亡,那他的婚事怎么办?她向来在兄长面前从不遮掩,想到此,便快言快语道:“那你要重新定亲了?”
池鹤鸣白了妹妹一眼,怒道:“胡闹,这是此刻该说的事吗?”又悲叹道:“国破家亡,吾辈何其悲也。”沈访娘闻言,噙泪看向他,两人俱是悲痛伤感。
鹿鸣听闻他说国破家亡,又惦记父亲,忙问道:“父亲呢?”鹤鸣心下凄惶,道:“城破之前,父亲因腿伤撤换下来,已在来东洲的路上了。”
池鹿鸣听闻父亲安好,心下乐呵起来,兄长说父亲有伤,有伤比起殉国已是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