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时走的那一天,格外的冷。苏雪衣看着窗外枯败的枝头,感叹道,“冬天要来了。”
“公子,天冷了,加件衣服吧。”兰芷忧心道。
还未等苏雪衣披上大衣,寝宫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有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左右侍从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陛下”。
来人翻过苏雪衣的身子,想要质问,但还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知道陆景时今天回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不知。”或许是因为那日树林间的难堪,一个月来,苏雪衣并没有给过君少陵什么好眼色,在对方面前,完全放下了之前的伪装。
“他跟朕说,是你将奏折偷了出来,才能让他如此顺利地以最低的代价换取了边境的和平。苏雪衣,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君少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雪衣,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苏雪衣突然就明白了一切。他那天晚上回来之后,虽然寝宫没有明显被翻乱的痕迹,但仍然让这位敏锐的将军看出了端倪,他的东西,被人动过。当时他心中隐约有猜测,但直到今日,才被验证出事实,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从何出口。
君少陵当他的沉默是一种默认,将苏雪衣身前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拂落,碎瓷器的声音极大,他将苏雪衣推到在桌上,质问他,“当真是你?你身子不好,朕准许你在宫内自由走动是怕你憋坏了,让你透透气,你竟然拿着朕的信任、背着朕偷偷的去找他……好你个苏雪衣!”
苏雪衣没有反驳,他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凌虚将军,我以为你心中至少有大局,没想到你为了这个根本不爱你的jian夫竟然连大靖的百姓都敢背叛。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就是通敌叛国!”
苏雪衣反驳道,“我没有,东西不是我给的。”
“那你们的确还是见面了……东西就放在未央宫内,不然他怎么能拿得到!”君少陵怒极,“你对他可真是死心塌地。但人家对你,可没有几分真情!”
“……我知道。”原以为苏雪衣不会回复,但他还是出了声,像冰镇过的酒,凉凉的,带着淡漠和茫然。
君少陵见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涌出一股怒火,摔给他一封已经拆开的朱漆密信,“这是暗卫日前查到的,你自己看看!”
苏雪衣打开,匆匆看完,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为解东宁之困,陆景时以重金贿赂上京重臣向君少陵暗奏,言镇远军主帅苏雪霁功高盖主、赏无可赏,应当慎之又慎,且东宁积弱,居然拖了一年之久仍未返京,其心当疑。却正中君少陵下怀,他便威逼利诱武侯夫妇与他合伙做了这偷天换日的戏码,苏雪霁成了真正的凌虚将军,而他苏雪衣则被移花接木成了“明妃”。
此刻,证据确凿,他再也无力为陆景时辩驳。他沉默着将信放回桌上,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
君少陵还想再说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像是考虑到了什么,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你还有身孕……这次我就不怪你了,但今后,你别想再有跟他见面的机会。”
君少陵摔门而出,苏雪衣惊讶地发现君少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凌虐自己,可能是……为了这腹中的孩儿吧。他又靠回了窗前,思绪却不由得转回那天晚上,陆景时说他是什么“仇人之子”。他的心很痛,但又疑惑欲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族人,寻找自己父母亲的脚步,但澧族人稀少,散落在各地,偶尔找到一两个,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陆景时知道些什么?
苏雪衣的目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又皱起眉来,君少陵以为孩子是他的,现在还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一但孩子出世,如果是景时的……虽然他的心已经快要死掉,但还是想为这个孩子做好打算。
桃源村
“宜宁,你爹爹今天怎么样了?”年已四十,却仍儒雅的神医江云庭低声询问他的儿子江宜宁。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不知愁的年纪,闻言冲他父亲笑了笑,小声道,“父亲你回来啦?爹爹这会儿刚睡下,今天身体已经好些啦。但爹爹还是做了噩梦,嘴里一直喊着‘明岚’,父亲,‘明岚’……是我那个明岚哥哥吗?”
江云庭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叹了口气,“对,是你那个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是你爹爹心中的结。”
江宜宁面上一派天真,“既然爹爹想念哥哥,为什么我们不去找他呢?邻居妹妹也有一个哥哥,对她特别好,父亲,我也想要有一个哥哥,我们去找他吧!”
江云庭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听见了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声音,“是云庭回来了吗?”
江云庭匆匆进屋,扶起床上虚弱的人,给他喂了一杯温水。谢君逸年轻时亏空了太多,近年来身子一直不好,近日又得了风寒,故而身体更加虚弱了。他攀着江云庭的手臂,轻轻道,“云庭,我又梦到明岚了……我梦见他朝我声嘶力竭地哭泣,问我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云庭,我真的后悔了,虽然我恨……但是孩子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