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点了根烟,慢慢讲起了原因。
宁小姐不喜欢二手烟,但此时竟出奇地安静,只坐在对面等他整理好思绪。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老头吸了两口,整个人变得Jing神了很多,便立刻掐断了手里的烟,还起身打开了窗子,开了风扇通风,回到座位上给她讲故事。
师生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平静面对面的时候。
教完你们这一届,我的教师生涯也就结束了。上课时总是抱怨,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可一旦到了头,又有些不习惯了,大概是天生劳碌命吧。既然是劳碌命,也顾不得老脸了,说出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将近四十年教师生涯,不说桃李满天下,但看过的学生还是不少的,陆洲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难得还踏实勤奋,如果有好展示的平台,未必不能有卓越的成就。
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送他到更好的平台。他手上能抓住的机会也就这么少,偏科严重,语文英语严重拉分,他的天赋不在这上面。考场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短板明显,就像是没有遮住要害的盔甲,在死战中必定先死,除了参加特招还有什么办法呢?
陆洲的特招失败了,失败原因不是实力问题,或许很多事本就不是实力所能决定的,在各种压力面前,实力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高考特招向来是最有Cao作空间的环节,无论是零几年的今天还是二十年后的未来,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尤其如此。
这是最好的时代,举国积蓄力量腾飞,造就世界工厂的奇迹,同时也是最坏的年代,天知道这个时代为什么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代考、身份顶替事件。
原本为了网罗天下英才,不拘一格用于录取有某方面天赋学生的手段,最终演变成某些权贵的特殊绿色通道,不得不说这真是种极大的讽刺。
宁馨在圈子里已经听了不下五个这种神话,说到这种事情,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淡然从容的,甚至还带着一种享有特权的炫耀和得意,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
宁馨承认,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的卑劣自私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为了获取心爱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窃取别人应得也无所谓。
这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天晚上陆洲只是说很难过,却始终对此事缄默不言,除了不想利用她达成某些目的,恐怕还有这层面的考虑。
一个是既得利益者,一个是利益受损者,双方又有什么话题可聊呢?屁股决定脑袋,位置根本不对等,平等对话坦诚相待也就无从谈起,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喜欢教过的每一个学生,却不喜欢有资本就可以肆意妄为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也看多了以势压人的例子,用特权打败特权,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说到这里,老头摇摇头自嘲一笑。
今天找你来,或许是想改变什么,或许你也无能为力,就当听老头放屁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希望,在他难过时你能有这方面的意识,或许你的无心之语会成为洒向伤口的盐巴。好了,你可以走了。老头说完,疲倦地摆了摆手。
宁馨临走时说道:老师,你能给我这件事的全部资料吗?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才能做出选择。
她心中的情绪已经复杂难言,即便如此,她还是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做出选择。
宁小姐没有立刻回家,她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黄浦江边。
司机这个二货看她脸色不佳,又要去江边散步,吓得脸色发白,直哆嗦着声音劝她:小姐,你可不能寻短见啊!大好青春才刚开始呢!我的薪水才刚涨,你走了我怎么办!说到最后已带上了哭腔。
宁馨听了差点没把他踹下黄浦江喂鱼。
经过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与她重生之前的黄浦江边相比,此时这里的景色不算繁华,可以说才刚起步,宽阔的江水静静流淌着,似乎在不同的时空诉说着同样的故事。
宁馨知道,未来江的对岸,一座座5A甲级写字楼将林立而起,构建新的城市天际线,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衣着体面穿梭其间,无数庞大的资本随着时代的洪流流窜在广袤世界的各个角落。
宁氏的上海分公司就在其中一栋写字楼中,这里也是陆洲进入宁氏的起点。
上辈子,陆洲特招没成功,但高考录取的学校也不差,学的计算机专业,算是比较他符合他心中的理想规划。对于陆洲这样没背景的学生来说,这是能来钱的专业,陆洲渴望经济独立,如果重来一次,他按照预期的路线走也未为不可,这不算是最坏的选择。
如果这辈子经过她的干涉致使特招成功,就意味着他将彻底走上和上辈子不一样的路,去不一样的学校,学不一样的专业,一个更能发挥他天赋特长的专业,同时也是他现在最希望深入研究的专业。以陆洲的能力,在这个领域闯出一条路不是问题,走上这条路的陆洲或许更开心。
而这也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