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秋没有正面回答,但她已经决定要重回望西城一趟,再去见见心爱的女人一面也好,把她的另一个女儿带来也好。
黎蔓秋的启程令江玉之极为满意,几乎是心花怒放,她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布置了两间新的房间,她想着母亲和姐姐都要来。
一日,浅川绿邀请她去赏花,一心等待母亲和姐姐的江玉之犹犹豫豫地应了。
一树树开得烂漫的樱花树下,来来往往赏花的人不计其数。中途,穿着棕色和服的浅川妙子赶上她们,开口便问:秋子还没回来吗?
江玉之望了她一眼,风轻云淡说:还没有。
郁子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呢?浅川妙子问。
那个时候我身体不适。
一起回去,江玉之倒是想,可黎蔓秋说两个人麻烦,一个人可以赶着去再赶着回,再者,她希望不管她是上午回来还是下午回来,或是夜里回来,家里都有人能帮她拎行李,能帮她倒杯茶水,而不是两个人风尘仆仆,进门后还得自己伺候自己。因此,江玉之留在家里看家,若邻里问起,便只说黎蔓秋去了北海道看病重的亲戚。
黎蔓秋一直骗人,大多时候骗人说她是北海道人,按她的说法是,北海道离京都远一点,择远一点的地方说是故乡就对了。如此,她便一直是个背井离乡的孤家寡人,虽然有钱,但也有几分孤寂在里面,像一个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的人,带着一股神秘的气质,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同情,产生好奇,好心的平日里也许还会关照着她一些。
江玉之一开始诚觉黎蔓秋的想法很不错,可她在这里生活就没见过有邻居对她好一点的,关心一点的,现在回想过去浅川妙子谈过的故事,她算是找到原因了。
浅川妙子从小在祇园长大,十几岁便成了艺ji,一直到她怀了某个不知名的男人的孩子后隐退,她至始至终都是个不入流的艺ji,而不入流的艺ji就是黎蔓秋给她的评价,她的原话更是恶毒,不入流的艺ji就是下贱的ji女。
当年还是妙龄女子的黎蔓秋就已经是个老成的人,有着惊人的巨额财产。她和浅川妙子第一次见面,短短一句自我介绍便叫人同情不已,我叫长野秋子,父母双亡。然而转眼间,她却成了一个在祇园里拥有三家酒楼和三十几个艺ji的老板,浅川妙子就是其中的一个艺ji。这样的瞬息变化,对于浅川妙子来说猝不及防,她愣了一个白天,晚上接客时仍然恍惚。
祇园里歌舞升平,锣鼓喧天,垂挂的灯笼一簇簇光芒灼灼,男女的谈笑一串串,乐音靡靡。
浅川妙子斜眼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天空,微微颤抖的手举着一杯酒送到男人的嘴边。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黎蔓秋时常在卧房里喝得半醉半醒,再叫上当时的一个花魁跪坐在旁边,弹古筝,奏琵琶,直到她醉得不省人事。有时她玩心上来了,会让管年轻艺ji们的老大姐,曾经也是花魁的梦千代替她上妆,穿上和服。通常她会坐在镜子前对着自己上完妆的脸哈哈大笑,笑得像个疯婆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得发型也乱了,于是梦千代又得帮她梳头,三次下来后梦千代都是等她闹完了再帮她梳头。
黎蔓秋不是一个艺ji,即便是假扮,她也扮不成。她没有艺ji的歌舞本领,也不懂得在言语间取悦客人,更过分的是,她喜欢在酒席上拿对方说笑,对其他艺ji搂搂抱抱,甚至跟客人抢着将艺ji搂进怀里,仿佛是不想做生意了,也仿佛是她发酒疯,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客人,是男人。梦千代每次都在替她打圆场,收拾烂摊子,有时候实在不行就示意被她搂在身边的姑娘将她灌醉,再把她送回卧房里。
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场子被她关照过的客人下一次来的时候竟然还希望她在场秋子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呢!他们的赞美传到了黎蔓秋的耳边,她只是和善一笑,男人真是群下贱的东西呢!
后来,浅川妙子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悲的是她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她不得已向梦千代寻求帮助,偏偏好死不死让黎蔓秋给撞上了。那个时候,黎蔓秋眼睛里的厌恶令她终生难忘,她盘腿坐在她们面前,一声不吭,脸色犹如寒冬水面的一层冰霜。
梦千代觉得不要孩子的好,可浅川妙子想要,也许是好奇心使然,也许是母性使然,她就是想要这个孩子。
眼看着黎蔓秋不发表任何意见,像一尊雕像,梦千代便试着说,孩子生下来,长大以后,得在这里工作。
这个时候,黎蔓秋发话了,离开这里吧。
黎蔓秋表面上赶走浅川妙子,断她的谋生路,实际上却替她购置了一间两层的小屋,让她从此靠自己的积蓄和双手去谋生,养活自己和孩子,再不能靠弹奏乐器,扭扭捏捏、嫣然巧笑地从男人身上拿钱了。这也好,反正她也厌倦了,从此以后做点小生意,她也是一个老板了,和黎蔓秋一样,仅有的差别是她没有人可以使唤,也没有黎蔓秋那么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再后来,黎蔓秋离开京都,生意都交给梦千代打理,自己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