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秋是个酒鬼,一喝酒什么话都谈不成,江玉之只能耐心等她清醒,一天就过去了。
秋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回去哪里?
望西城。
回去干什么?
回家,妈妈在那里,姐姐也在那里。
不是说你姐姐也会出来吗?
那妈妈呢?
黎蔓秋神情黯淡,她这一生,都不想走出那个猪圈了吧。
你什么意思?什么猪圈?
就是地狱,不过你兴许不能明白,所以我说猪圈。猪圈,就是一只只大肥猪吃了拉,拉了吃,在猪粪里打滚睡觉,等着被人抓起来绑住一刀割喉再肢解的地方。
江玉之不可思议地张开嘴巴,你是说我妈妈是猪吗?
黎蔓秋微微抬眼看她,勾起唇角道:你妈妈像猪一样笨,但是比猪好看多了,也比猪瘦多了。可惜再瘦的猪,也逃不过被宰的命运。
你太过分了。江玉之压着声音说,一双通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黎蔓秋。
黎蔓秋摇摇头,比起你妈妈,我哪里过分?话是她自己说过的,不过不是猪圈,是粪坑。她说她在粪坑里,这辈子不管去哪里,她都摆脱不了粪坑里的味道,所以她不想离开粪坑,免得别人用嫌恶的目光看她,嫌弃她一身污秽。
江玉之茫茫然,一知半解,泪水无声滚落,黎蔓秋叹息一声,叫她不要乱想了,以后是全新的生活。
一直到鹅毛大雪一夜之间覆盖了京都,黎蔓秋坐在暖炉旁边喝酒,透过窗子看雪花飞舞,悠闲舒适。
这段时间被黎蔓秋哄着学习日语,浑浑噩噩在等江韫之到来的江玉之后知后觉,一头雾水跑过来问:姐姐会不会不知道我们在这?
黎蔓秋端着酒杯的玉手猝不及防一僵。
答应照顾江玉之的时候,预定的目的地是欧洲,是法国,因为时祎祎说了,希望女儿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堕入粪坑。
可黎蔓秋还是自作主张在日本留下来了,因为应承的时候她心如死灰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才从欧洲逃离不久。
如今,每天伸长了脖子盼望姐姐到来的江玉之那双亮晶晶的无邪的眼睛总令黎蔓秋感到心虚。
江韫之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离开望西城,奔向欧洲,是没多大机会活着了。
黎蔓秋自知愧对挚爱的女人,可她实在没有能力,她的手伸不长。
邻街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隐退艺ji浅川妙子和她的女儿浅川绿是能使黎蔓秋不用遭受江玉之锲而不舍的质问的人。她们母女是江玉之结交的朋友,女儿热情开朗,喜欢江玉之和她一起学习茶道,学习舞蹈,因此常来找她。江玉之和浅川绿当玩伴,和她一起出门,黎蔓秋就松了一口气,同时,她又隐隐害怕那女人会重Cao旧业,把江玉之带偏了
初春时分,白雪融化,樱花渐开,迟迟不闻江韫之下落的江玉之终于跟黎蔓秋翻脸了,她在屋里烦躁地踱步,恼怒的声音盖过地板发出的沉闷声响,秋姨,我要回家!
玉儿,你先冷静下来,想想那老ji女教过你什么?我们得心平气和,来,深呼吸,微笑。
她不是老ji女,她教过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也跟你没关系,我要回家!
江玉之双手握紧,咬牙切齿,你不和我回去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回家就行,我要自己回家,你倒是说啊!
我觉得我现在很有必要知道那老ji女教了你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暴躁?你以前不会这样。
江玉之停了下来,一脸茫然,胸口起伏不定。
黎蔓秋见状挑眉道:你看,你再这么下去可就要缺氧了。
她以为自己能轻易令急躁的少女安静下来,然而江玉之哼了一声,问了一句让她有种自己被蔑视的感觉的话,你才认识我多久?
这意思是她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历经沧桑后仍然风姿绰约光彩照人的长辈级的姑娘不能一眼看清她一个小丫头里面是黑的白的?
也快半年了。黎蔓秋挠着脖子说。
那你的以前是多前?
唔我听祎祎说的,她说你是个温柔善良、勤劳聪明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凶。
我是不凶。
所以我才要知道你跟那个老ji女学了什么,不,她教了你什么?黎蔓秋唇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暗自庆幸自己把她糊弄过去了。
只是跳舞,还有泡茶,你问过很多次了。
可每次你都这么说,而且很不耐烦。黎蔓秋拉过她的手将她按在榻榻米上坐着,这次,你就详细地跟我说,她们母女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或者让你来气我。玉儿,在这里,我才是你的家人,知道吗?
我不记得了,我只是不太想去她们家,如果是跟小绿去玩的话,是可以的,但是不想去她们家。
那老ji女是不是在家里对你做了什么?
江玉之迟疑地摇头,去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