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微妙的心思,便迁怒于自己的佩剑,冲冠一怒为蓝颜,要将其折断以明志。
他不会这样做,因为是个好人,向来如此。
而那摆在桌上的酒葫芦,名为八灵壶,说是有八种妙用,内里更是有一方不小的天地,足以装上半城的酒。而当年,也正是因为他们二人“喝酒误事”,在无相酒的推波助澜下,真正结下一番孽缘。
无相酒,取的是佛家‘明心见性,无色无相’之意,所以又名为见性酒。在这样的酒下,所有由外力构筑的伪装,都将被洗刷干净,坦诚待人,无论是易容也好,还是咒缚也好,甚至是满口的谎言也好,都将被这酒压制下去,也算是当年宫无一给年轻的沈辞镜临时开麦的机会。
但最后,这一葫芦酒都在广陵城的那一天被他倒光了,后来也没能补充,这酒葫芦便也一直放到了今日。
谢非言目光继续移动。
此刻,放在桌上的,是一本看到一半的剑诀。
剑诀不像心法那样,为了保密起见,通常会以玉简来承载。剑诀或刀诀这样的东西,有时候会给人隔行如隔山的感觉,甚至天赋稍稍差一点的人,都无法理解,哪怕将剑诀死记硬背,最后用出的威力也是天差地别。
所以在这世上,很多人都会将剑诀当作传家宝那样代代相传,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曲解了剑诀主人的原意。
但沈辞镜天生剑体,聪慧过人,对剑诀的理解向来有独到之处,因此他得了剑诀后,并未将其捧到天上去,反而像是书桌上任何一本普通的书那样,正常翻阅,时不时还提笔写下几句批语。
“这剑招深奥,看不懂。”
“学完后再翻回来,才发现这一招是故作高深。开篇劝退,这剑诀主人也是古怪之人。”
……
“这一招真真奇怪,学的时候差点没把腰扭着了,师父说这是我功力太低的缘故,我不信。”
“果然我是对的,这一招分明有更好的用法,师父果然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
“听说这剑诀要配合心诀用才能达到冰封万里的境地,但我讨厌太冷的东西,这样刚好,我只需要学这剑诀的剑意就够了。”
……
“这剑诀,越学越冷,实在叫人烦躁。我问师父有没有缓和的办法,师父反而说我一个冰灵根竟然还讨厌冰系的灵力,实在奇哉怪哉。我觉得师父才奇怪,谁说冰灵根的人就得喜欢冰?谁爱喜欢谁喜欢,反正我不喜欢。”
……
“这本剑诀终于学完了,可惜许久都没练到融会贯通的地步。师父说,这是因为这剑诀的剑意常人难以领悟,我觉得也是,这么冻人的剑意,一般人的确很难坚持。有人说,这掩月锁霜剑诀是取自寒月下第一缕飞霜的冰寒飞雪之意境,我觉得他胡说八道,这剑意分明只有杀意而已。”
……
沈辞镜这小子,可谓是直男泥石流,风雅粉碎机。
分明他有着神仙公子的仪容,如同端坐云端,偏偏所思所想务实得可怕,耿直得可爱。
谢非言一边看一边笑,将桌上的剑诀翻了一遍,后又意犹未尽,化作人形,将他书桌上其它的书也翻了翻。
沈辞镜的书桌上书很少,除了剑诀,就是心法感悟,符法抄本,占术秘要,等等,谢非言粗粗扫过,连一个疑似话本子的东西都没看到过,可谓是正经人的表率了。
而在这些书籍中,关于占卜之类的书籍,很少有翻动的痕迹,可见沈辞镜是个对天命星数并无兴趣的人,除此之外,翻动得最多的竟然是符法抄本。
谢非言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宫无一那咒缚的锅。
在到达元婴期之前,小镜子想要解开宫无一咒缚的心情,当真是非常强烈的,就连那些年寄给他的信件,也带着苦大仇深和委屈的意味。
谢非言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伸手取下了一本看起来最破旧、翻动痕迹最多的抄本,想要看看这小孩在这抄本上又写了什么有趣的批注。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并非抄本。
“……我在广陵城见到了一个火一样的人。他好暖和,我喜欢他。”
谢非言的笑意僵在面上。
他有些慌乱,想要将这个抄本合上,放回原处,但他的手却不由得又翻了一页。
“我总是在疑惑爱是什么,我难以理解人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人如痴如狂。我曾经听过一句戏曲中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人们都说这就是爱,但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爱吗?我难以相信。”
“人的心情,于我而言就如同书页一样,浮于表面,随意翻阅。我看到许多口中说着生死相随的爱侣各怀心思;也看到很多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貌合神离。我虽难以理解人性,但我大致知晓了人心,所以我就越发怀疑爱的存在。”
“所以我也越发奇怪,为什么有人会这样爱我。”
“他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