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梦。
而今日,梦观澜就没有做梦。
她的意识蜷缩在自己的梦境中,用漆黑的屋子将自己牢牢锁住,不给任何人窥探的机会。而这也代表着现实的她心理状态很差,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和了解。
谢非言尝试着去敲门,也尝试着说一些安慰与引导的话,但这都毫无用处,房间内的意识掩耳不听、充耳不闻。
谢非言沉默片刻,脑中闪过曾经在圣火宫的那些片段与记忆,想起了这个小姑娘曾经是如何对着圣火宫众人撒娇卖萌的。
——对梦观澜来说,圣火宫的毁灭,圣火宫宫主的死,还有这两年不得不寻求归元宗的庇护,代表着什么?
她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谢非言不知寻常女孩子是如何想的,他没有可参照的人。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然而然道:“你想要复仇吗?”
这一刻,紧锁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谢非言稍稍推门,发现门内正是梦观澜住在圣火宫的房间模样,而缩蜷在床上的她,只有五岁的模样,满脸泪痕。
这孩子见到谢非言推门,跳下了床,远远看他:“你会帮我报仇吗?”
“我会。”
她向前走了两步,变作了十三四岁的模样:“真的吗?”
谢非言道:“是的。”
梦观澜终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待到她站在谢非言面前时,她已是长大后的模样了,眉目间一扫年幼的畏怯与任性,变得像是刀锋般坚硬锐利。
她道:“你会教我如何报仇吗?”
谢非言看着梦观澜,心念突然一动,被冥冥之中的命运所牵引,明白了这些年的因缘所在。
他微微笑了起来,摸了摸这孩子的头。
“如果你不想自己动手,我会帮你复仇;如果你想自己来,我就会教你如何去做。”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因为无论是你的母亲也好父亲也好,都对我有恩。”
“……你知道……他?”
“是的。”
直到方才,谢非言才骤然明白过来。
——听海,观澜。
这本就是一对关系密切的词,所以梦观澜父亲的名字,其实也早已藏于其中,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罢了,包括谢非言。
如今再想,当初谢非言第一次见到梦观澜时,她正在茶楼中与白玉京辩驳,而她急切想要挽回的那人的声誉,正是听海道人,师易海。
而师易海,则是当年与一无所有的谢非言立下赌约,为他除去陆铎公的人。
兜兜转转,原来一切因果缘分早有定数。
谢非言道:“当年,你的父亲助我良多。”
那个赌约,虽说是赌,但师易海从一开始就没有必须应下的理由。
可最后,师易海还是应下了,并如约除去陆铎公,这不是因为其它,正因为这人胸中终有一腔难凉热血。
而这是侠。
“你的母亲同样如此。”
十四年前,谢非言去圣火宫求医。那时候他身体破败,命如浮萍,手上没有半分筹码,所求的却是圣火宫秘传心法。虽然最后谢非言巧舌如簧,成功与圣火宫宫主立下赌约,并且圣火宫宫主也说这只是一场公平交易,但谢非言知道,圣火宫宫主并不一定非要与他交易。
只是因为她心中有大爱,这才给了他这个交易的机会。
而这是义。
“所以我定然会助你。”
所以,对于这样两人的孩子,无论是出于侠也好,还是出于义也好,谢非言都有必须帮助她的理由。
梦观澜定定看他,眨去了眼中的泪光,而后关上门,将那圣火宫的光与一切温暖锁在房间中。
世界重归黑暗,但她却已不再惧怕黑暗。她像是一下子便长大了,变得沉稳,成熟,而唯一不变的,是她自年少时就绝不动摇的是非观与绝不后退的信念。
她干脆跪下,叩首,道:
“请师父教我。”
第96章 情不知所起
梦观澜最终决定抛下圣火宫少宫主的身份, 独自跟谢非言离开。
当谢非言问起原因时,她笑了笑,道:“既然连圣火宫都没了, 又何必耽误大家?我知道的, 大家更喜欢平静的生活,只不过圣火宫的仇不可不报,这才一直为我奔波忙碌……但我与她们不同。”
因她从不甘于沉寂,从不屈于人下,胸中的热血与不甘从未平息。
而这样的她也比那些弟子更狠得下心。
梦观澜伸手, 掌中只有一缕飘摇的神火, 如同谢非言那样。
她最后再看了这神火一眼,挥手熄灭:“仇恨并非好事,我知道。所以这一切,我一人背负就够了。”
谢非言点头, 明白了她的决心:“那就去吧, 去同她们好好道别吧。”
“三日后, 我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