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怎样的一个家里长大?拥有一个怎样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惜那些尘封在老旧筒子楼里的往事,已经随着倾塌的墙和堆积的灰土深埋,三教九流的邻里带着巨额的钱款欢欢喜喜地向四外离散,故地和故人都已不复,再难捕捉到一丝痕迹。
白洪景独自在餐厅坐了许久,胳膊撑在桌面上,双手揉着额角。
过了好一会,他才坐直身子,打了个电话给秘书:“帮我查一下,那位瑞秋小姐的联系方式。”
他能找到的,除了白洪辰,也只有她了。
秘书动作很快,三分钟后就给他发来了一个号码。
他拨通了电话,等了近半分钟,那边才接通,手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说:“喂?你好。”
“你好,是瑞秋小姐吗?我是白洪景。”
“是白总啊。”那边似乎笑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下午有约吗?如果有空的话,想请您出来坐坐,当面聊一下。”
“白总,你以前一定没怎么约过女孩子吧,这么冷冰冰地讲话,女孩子多半不会愿意答应你吧。”瑞秋的声音懒洋洋的:“我也很想赴您的约,只是我一出家门,大概就会被人家套麻袋抓走,关到小黑屋里面去。”
“你……被人威胁了?”
“白总,他们想威胁的可不是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好哥哥白洪辰吗?”瑞秋半躺在柔软的沙发床上,端着杯红酒微微晃动着:“只是一时抓不到他,才打起了我的主意罢了。”
说到这里,她放轻了嗓音:“所以,你可要好好保护他啊……”
“我当然会尽全力保护他。但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他以前的事,不知道瑞秋小姐你能告诉我多少。”白洪景的声音沉下来,正色道。
那边“嗤”地笑出了声:“白少爷,您既然知道我是他的人,那么他不肯告诉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白洪景平静地说:“因为我不希望他将来出事,相信你也一样。”
瑞秋那边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白洪景,你……爱他吗?”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白洪景。
瑞秋等不到回答,自嘲似的一笑,说:“算了,白总日理万机,就不打扰了。”
白洪景突然开口:“他是我哥哥。”
“嗯?”
“因为他是我哥哥,我们之间就算没有那种……情人之间的爱,我也有义务好好照顾他。”
“就这样吗?”瑞秋短促地笑了一声:”像白总你们家这样的豪门大户,还会真心实意地讲什么兄友弟恭吗?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你们应该是为争夺遗产而打破头的关系。况且,你们相认时都已经近二十岁了,没有童年一起长大生活的感情基础,又能有多深厚的兄弟情呢?”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白洪景没回答,反问道:“瑞秋小姐,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十一岁。”
“我知道,你们曾经生活在一起,你觉得,他和以前你们刚认识的时候相比,变了吗?”
“……”
当年送你们一起去美国的,是周晓川吧,毕竟他家的根基在那边。凭我的能力,只能查到他回国后的相关信息,在那之前,特别是你们在老城区的那些年,对我来说是完全空白的。”白洪景苦笑一声:“我不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帮他,他这么下去会越陷越深,迟早把自己毁了。现在还不算太晚,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我……还能拉他一把。”
“拉他一把?”瑞秋摇摇头,抿了一口红酒:“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现在已经有人死了,你觉得,他还能回头吗?他收手了,孙友方就会放过他吗?”
“我并不是要劝他收手。”白洪景起身,向书房走去:“我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决不是钱和权,这些我都可以给他。周晓川不会无缘无故地保你们,必定是拿了什么东西来交换的。同样,他会和周晓川合作,一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会配合他,帮他做到他想做的事,之后,尽力护着他能全身而退。至于我对他的感情,我没法证明给你看,这要看你……愿意信我多少了。”
瑞秋没有答话。
她闭上眼,微微出神。
白洪辰变了吗?
变了。
那个干净温和,初见时卷起衬衫袖口递给她一杯热牛nai的邻居哥哥,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他可以放下/身段,毫无廉耻地勾引自己尚未成年的弟弟,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谋划着杀人。
又或者说,他并没有变,只是那些年,她从来没能真正认识他,没能透过外表白净明晰的那层美丽的皮囊,看见他的心。
她仰慕的邻家少年,其实只不过是一道单薄的投影,。
但白洪景舍不下他,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她和白洪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