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没追上。
扶着树干喘气,遥望着闺女越跑越远。
心里有些不安。
*
苏枣埋头向外跑,她跑的很快,撞到了人,但她不在乎。
只是不断跑着,胸腔内像裹着火夹着风,越跑越轻盈,快要飞起来,就跟梦里一样。
苏枣看着树梢,忽然觉得自己能跃上去。
脚步一点,她也就真的跃了上去。
她还在树梢看到了村头西边的守门瞎眼老汉,可是很奇怪,那个老汉今天似乎没发现她。
瞎眼老汉守门的人家,是村里,唯一没人敢过来的地方。
苏枣想了想,又一次躲进了这户人家盛开的芙蓉花树下。
树上的花都开了,开了好久,还是那么鲜艳美丽。
树下有细微的虫鸣声。
腐烂的土地中,萤火虫卵孵化而出,树下星光闪闪,因着人闯入,萤火虫四散而飞,只有一只萤火虫憨憨的飞到了苏枣抱着的膝盖上。
虫身明灭,照耀着苏枣脸颊的泪痕。
脸上的泪水,似乎比那天下雨时还多,苏枣用手背擦了好多遍脸颊上的泪水,还是擦不完。怕被瞎眼老汉听见,她没哭出声。没声没息的哭着,直到月上梢头,星星缀满了夜空。
似乎有人出来找她了,苏枣听到了村里喊她的声音,可她不想从树下出去。
终于,有人问到了村头西边的这户人家。
瞎眼老汉没有说话,苏枣听到围墙里,有个沉稳男声说:“六郎,你且在此,我出去看看。”
开门声响起,苏枣瞧见了红红的灯笼摇晃。
不知说了些什么,外头的人很快就走了。
“出了何事?”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苏枣背靠的围墙后响起,这声音如此近,让苏枣忍不住将背稍稍挺直,离墙远了点。
“无事,村里丢了个女娃,正在找。”沉稳男声回道。
围墙内安静下来。
很晚了。
苏枣蹲的累,蹲的腿发麻,早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眼睛已经哭成了肿桃子。
她自己瞧不见,还在哭。
哭哭停停哭哭,对春花姐姐的思念,就在今晚的老鸭汤里味道里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思念、害怕、憋闷,百感交集,仿佛不把心里那些难受哭个酣畅不罢休。
忽然院内传来一阵弹琴声。
苏枣认识这种声音,元夫子有一把琴,弹奏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元夫子还弹得很悦耳。
跟现在响起来的琴声完全不同。
围墙内的琴声,非常……非常难听,非常非常非常难听,难听到苏枣哭的更凶了。
几乎要哭出声!
门口守门的瞎眼老汉都受不了这个声音,揉着额头,负手从门口离开,走去了十几米远的树下坐着。
苏枣听了一会儿,越听心里越乱。
酝酿的泪意一会儿汹涌,一会儿又在变调的奇异声音中凝住。
苏枣顾不得哭了。
一股冲动令她猛地站了起来,上下看了看高高的围墙,绕着围墙来回走了几圈。
苏枣在围墙下头找到个狗洞,以前这屋子养了狗,后来搬来的人嫌弃脏污,将狗给了村里人,但狗洞还在,她很早的时候来这附近抓蛐蛐就听说过这件事。
刨开堵着洞的简单杂物,苏枣从狗洞钻了进去。
院内有位华服少年,正在一墙之隔的树下,背对着苏枣弹琴,弹的极为陶醉。
明月清风,雅奏一曲。
华服少年自信满满的弹奏着。
每个月只有寥寥几日,能让服侍的人都走远,做点喜欢的事情。想到这一点,华服少年不禁露出满足的笑意,然后就感到肩膀被戳了戳。
少年带笑回头。
“……”
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大饼脸挤进他视线,弹琴的手僵硬了,带笑的眉眼也僵硬了,华服少年觉得浑身麻麻的,他木着脸,用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话开口道:“你从哪里来?”
“狗洞。”
“啊?”出身高贵的华服小公子懵了下,他并不能理解狗洞,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点点头道:“原来你是狗化身的妖怪。”
苏枣迷惑反驳,“我是人。”
“人怎么能钻狗洞……”
还好苏枣的脑回路也不同凡响。
“我也不想。”哭久了,走这几步苏枣直打嗝,“可我有句话一定要跟你说,嗝,只好钻了。”
“什么?”
苏枣的眼泪哗啦啦涌出眼眶,“你弹得真的太难听了,嗝,呜嗯呜啊。”
为什么她这么难过,还要听这么难听的琴声,太叫人伤心了!
华服少年受到了打击!
难听?难听!
他弹奏的曲子——
很难听吗?
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