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场上此景称为比武,实属不当,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这场“比试”用的不是寻常的木剑,而是货真价实的铁器。岳停风出剑,招招冲人要害,而许牧只着了一身布衣,并未披上战甲。铁剑锋利,毫不留情,纵使许牧武功上佳,也仍是招架不住。
岳停风攻势凶猛,而许牧明显只敢防守,几场下来皆未曾出剑攻击过岳停风,唯恐伤了太子殿下贵体。
两者之间,分明是许牧武功更甚,却不得已被岳停风这般欺辱,实属可怜。
宋青时轻叹一口气,向身边的小宫女询问道:
“这许侍卫是犯了什么事儿了,惹得平日里温和可亲的太子殿下大打出手?”
“回宋小姐的话,是许侍卫自己无理在先,冒犯了太子殿下……”
小宫女叽叽咕咕一大堆,宋青时好不容易听出了和原委。原来许牧出身小商人世家,身份低微,好不容易爬上个不错的位置,向来不喜富家子弟滥用权威,路见不平,竟为了道义挑战起岳停风的权威来。
说是今年殿试,岳停风收了不少银子,本欲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安排苏皇后母的远方亲戚夺得状元,讨个光宗耀祖的荣耀。
偏生这届考生中有个文采斐然的公子,出生寒门,身份低微。奈何天资聪颖,笔墨惊人,老皇帝看了他的答卷后赞不绝口,有心要让他成为今年科举状元,甚至安排个国子监司业的好职位。
苏公子定然不乐意了,竟仗着背后有太子撑腰,潜人去抓了那寒门子弟的老母亲,威胁那寒门子弟,禁止他参加殿试。
那寒门子弟的母亲是个老妇人,已年逾古稀,苏公子的人手段粗暴,老妇人担惊受怕,竟忧思过度,去了。
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进京赶考一趟,不仅要不战而归,还害得母亲丢了性命。春风得意、衣锦还乡的美梦一朝破碎,那公子悲愤不已,一时想不开,也京城的旅舍里悬梁自尽,随他母亲一同去了。
京中的官员们知晓此事,虽对这位公子的命运唏嘘不已,但也没有哪个敢出声上奏、为他出头,皆怕弗了岳停风的面子。
唯有同样出身寒微的许牧,感同身受,痛心不已。不顾自身人微言轻,螳臂当车也要上报给皇上。
许牧非旦递上去了十几封奏折,大书特书苏公子的罪状,还在京城大肆宣扬此事:长街宣讲、贴大字报……竭尽全力地为那位枉死的公子讨回公道。
此事事关重大,已然引起民愤,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皇帝虽未直接惩罚岳停风,但却狠狠地罚了苏皇后母家那位公子,暴打八十大板,彻底断了他的青云路。
而许牧因为正直清廉,升了官,成了御前的一等侍卫。
成了御前的人,就意味着要在宫里当差。
在宫里当差,就意味着岳停风可以随时随地收拾他。
岳停风虽没直接受罚,但也损了在老皇帝心目中的形象,苏皇后更是因为母家后辈一事哭红了眼睛,岳停风觉得这一切都是许牧的错。
许牧为人正直、作风端正,岳停风没办法挑出他当差的毛病,就变着法子折腾他。
今日便是,岳停风接着“比武”的名义要和许牧用真枪实剑在马上一决高下,仗着自己身份高贵,许牧不能下狠手,对许牧进行粗暴地攻击。
许牧若是伤了岳停风,他便去老皇帝面前告状说许牧有意为之大逆不道,许牧若是没伤岳停风,他便卯足了劲用剑刺他,好出自己这一口恶气。
前世的宋青时从来只以为太子殿下温柔又威武,从不知晓他背地里其实这般小肚鸡肠、Yin险狡诈。
宋青时不打算让许牧白白受伤。
马场上的岳停风正假装手滑,握不住剑,尖锐的尖端直挺挺地戳向许牧的眼睛。
许牧无力招架,躲闪不及,往后一仰,竟翻身摔下马去。
许牧这一跤跌得有些重了,再加上身上本就被岳停风砍伤了几处,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的在地上翻滚,躲避着受惊马儿慌乱落下的马蹄。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站在看台上的宋青时突然好似打了一个趔趄,“哎呀”一声,竟从高高的看台上跌了下来。
这一跤是故意跌得,摔得并不狠,位置也计算地很好,离那马儿不远不近,足以惊动在场的侍卫前来救助,若是那马儿真的发了性朝她过来,她也有一定的距离可以闪躲。
“青时!”
果真,岳停风和宋杨氏异口同声道。
见是宋青时摔了下来,岳停风的目光立刻从许牧那处转了回来,赶忙制住那受惊的马儿,原本对许牧坠马冷眼旁观的侍卫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保护宋青时不受伤害。
“青时,到这种危险地方来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受惊的马儿被制住,岳停风翻身下马,出声问道。
“青时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可真是吓坏娘亲了。”
宋杨氏从看台上飞奔下来,搂住身上沾满污泥的宋青时。